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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848年革命和对革命的镇压  

19世纪早期的布拉格是一个安静的外省城市,笼罩在历史建筑的庞大阴影下,开始吸引越来越多的旅行者。旅行者们大多来自北方,而不是东方或南方。一个世纪以前,时尚的贵族们,比如玛丽·沃特  利·蒙塔古(Mary Wortley Montagu)夫人曾在此短暂露面,但现在的旅客们多属士绅和中产阶层。作家、音乐家和外交人员开始造访布拉格并待上几个星期。波希米亚西部的温泉,一直以来被认为具有康复和治疗的效果,也不断地吸引越来越多国外的旅游者。欧洲人一向比美国人更为相信饮用泉水的医疗好处:18世纪下半叶,病人、游手好闲者和时髦人士,其中有许多带着待嫁女儿的母亲,聚集在时尚的地方,包括特普利采(Teplice,风湿病患者通常来这儿)、卡尔斯巴德和马林巴德(Marienbad,医生会开治疗消化问题的处方)。这些新“游客”(tourists,这个字眼大约于1800年次在英语中使用)给布拉格带来了利润;一位清醒的观察者评论道,此城大约有八万居民,但在水疗季节人们从这里往来波希米亚西部,城中人数会达到十万人。政治事件也是重要的原因:拿破仑在1809年击败了普鲁士,许多普鲁士爱国人士便来到布拉格组织对他的抵抗———在政治上和知识界。这其中有外交官兼作家瓦恩哈根·冯·恩舍(Varnhagen von   Ense)和他富有活力的妻子拉赫尔(Rahel,她经常去看戏,也同别的犹太和捷克女子一起,帮助照料从火线撤到城里的伤员);有曾担任普鲁士财政部长、后来对普鲁士全国进行改革的海因里希·冯·施泰因  (Heinrich von Stein)男爵;  有体弱多病,正害着热症和忧郁症的诗人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有语言学家和外交官威廉·冯·洪堡  (W ilhelm von Humboldt)。一个异邦城市,带着浓厚的天主教色彩,古老而陌生,在浪漫派的克莱门斯·布伦塔诺、路德维希·提克(Ludwig Tieck)、约瑟夫·冯·艾兴多夫(Josef von Eichendorff)眼里,布拉格罗曼蒂克得异乎寻常;再晚一些,年轻的理查德·瓦格纳也有同感,他对自己感受到的魅惑有着敏锐的观察,相信如此异域风情的布拉格实在把他迷住了,那里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舞台上演出的。日耳曼和奥地利的旅行者们并没有很多时间来探究布拉格各镇里的真实情形如何(尤其是如果他们不懂当地语言),但旅客中的一些人还是找到自己的办法来了解有名气的捷克学者,那时他们绝大多数仍然用德语出版著作:文献学家“修道院长”多布罗夫斯基、历史学家帕拉茨基,以及图书馆长瓦茨拉夫·汉卡(VáclavHanka),他因为找到(后来发现其实是伪造的)古代的捷克史诗歌曲而声名远播波希米亚之外,历史学家利奥波德·兰克(Leopold von Ranke)和几位波兰及莫斯科的人士都拜访过他。19世纪30年代早期,另一队政治旅行者来了,法国的保王党人来到布拉格,向在1830年革命中被废、现正与家人和几个仆从居住在布拉格城堡三楼的前国王查理十世(Charles X)  表示忠诚。这批法国客人中重要的人物有外交官、将军,还有浪漫派诗人夏多布里昂(Chateaubriand),诗人从城堡山上凝视城中的房顶和尖塔时,很自然地联想起了“历史之连续、凡人之宿命、帝国之衰落、天  命之目的”。忠于流亡国王的华金·巴朗德(Joachim Barrande,他是国王的孙子香波堡公爵的导师)就在布拉格待了下来,当了一名工程师和古生物学家,出版了一部伟大的关于波希米亚志留纪地层的专著,与捷克科学家们密切合作,并将他的手稿、图书馆、相当大的一笔钱和他的三叶虫收藏都留给了波希米亚博物馆。(在不止一个下雨的周日,博物馆里瞻仰他的收藏的小孩子里,就有儿时的我,按说大家都该毕恭毕敬,不过我那时是相当百无聊赖。)对很多布拉格人而言,巴朗多夫(Barrandov)引起的是更为现代的联想,因为它首先代表的是布拉  格的各个电影工作室,在20世纪30年代,它们相较罗马的影城和柏林-新巴本堡的电影业,具有同等的创新性和影响力。彼时那些关于异域情调的波希米亚和迷人布拉格的游记与报道,基本上属同一类因循平庸的德语文学,而来自北方的绝大多数游客很  早就选好了一条从德累斯顿出发的观光路线,二百年后的游客还在亦  步亦趋地跟随它。游客们从东北方向走近布拉格,  先从右岸欣赏古老  城市的全貌,接着走上查理的石桥渡过伏尔塔瓦河(无一例外,他们都会将它与德累斯顿易北河上的桥作个比较,但发现这座桥更有趣一些),再爬上山去参观布拉格城堡和它的艺术画廊(黑格尔很赞赏那些古老的日耳曼绘画),然后在老城的采莱特纳大街众多咖啡馆中的一家打发掉一些时间,饮下许多潘趣酒(punch)———这在当时是件时髦事,虽然酒的质量很可能不怎么好———过后再喝下几大杯清爽去腻的啤酒。女招待会在马克杯的木头盖子上画个小叉,意思是没人只喝一杯,以后要记住总共消费了多少杯比较困难(这个风俗今天还在:现在的侍者是在玻璃啤酒杯的圆形纸杯垫上拿铅笔作记号)。旅游报道决不会遗漏掉当地的女士们:布拉格的女人看起来很有魅力,也很活泼,但妆容太浓了,虽然她们苍白的皮肤并没有什么瑕疵;她们对博彩和跳舞十分着迷。只有极少数的女性身量苗条,而全体游客一致注意到布拉格女人富于吸引力的丰满曲线。海因里希·劳伯(Heinrich   Laube)仔仔细细地比较了柏林、慕尼黑、维也纳和布拉格四地的女子,  坚持认为布拉格的女人们为出挑,因为她们的双眸中燃烧着一团既神秘又性感的火焰,那时他还是一位年轻的日耳曼自由派,后来成为维也纳市民剧院的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