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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以为,像我这样的人是赢不了其他人的。像我这样的亚洲人后裔,永远敌不过西方人。那些白皮肤的神灵,快步行进在历史长路上,一路征服。亚洲人弱小,易被征服。他们十战九输。他们让自己的祖国被征服、占领,让自己的女人被欺辱、蹂躏。亚洲男人别无选择,他们在西方人面前吓得腿软。

他们带着这种软弱漂洋过海,到了新的定居地。在我长大的地方——美国,亚洲男人是等的男性,在政治、商务和运动场上,他们总是被无视。而在电视和电影里,他们的境遇比被无视还惨:难堪。我们很难堪。电影里的亚洲男人通常都很没用,需要逃跑场景的时候,亚洲人就派上用场了,这正是他们擅长的。当然,他们肯定当不了男主角,因为他们是亚洲人,既不高大也不性感。他们甚至和性感沾不上边:他们毛发少,缺乏激情,还傻里傻气的。他们是小奴才,是仆人。

这一丝丝、一缕缕,造就了一种错误的观念。这样的观念,因为无法与他人言说,所以影响力更大。不过,它也无须言说。然而,长久以来,我并没有把它当作一种错误观念,而是亲身体验了一系列怀疑如何被日常生活所证实。我怨不得任何人,因我所了解到的看起来都无所依存。在学校,有太多东西学不到。亚洲人几乎不会出现在历史课上,即便出现,要么是受害者(菲律宾人、朝鲜人、越南人),要么是注定会失败的、狡猾的敌人(中国人、菲律宾人、日本人),要么是虽勉强取胜却损失惨重的敌人(朝鲜人、越南人)。亚洲就像一个舞台,精力充沛的西方人在这个舞台上表演自己的戏剧和幻想,而亚洲人只是“闲杂人等”。我高中毕业时甚至叫不出一个东亚伟人的名字。

诚然,我的学习成绩很不稳定,有些学年成绩很差,这可能和我们家的流浪生活有关。但我每到一处所遇到的人中,教育程度比我高的,对东亚的了解却还不如我。我随处都能见到亚洲人从事家务劳动、体力劳动和一些别人不愿意做的工作。他们戴着头罩在餐馆里洗碗、端盘子、倒垃圾。摘苹果的是他们,挖沟的是他们。他们像蚂蚁一样在黑屋里、地窖里挥洒血汗,在屠宰场把动物开膛破肚,披着雨衣刮肠子。他们在酒店和医院里换洗床单,他们扫大街、耙树叶,让别人去干更重要的事。我在各个国家旅游时遇到的亚洲人大多是园丁、裁缝、洗衣工或门卫。他们都干着脏活累活,而且总是恭顺地埋着头,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说着“先生”。

这个关于亚洲男人的误解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年少时听到《蝴蝶君》4里的宋丽伶唱“我是东方人。正因为我是东方人,所以永远不能成为一个彻底的男人”时,我只能羞愧地闭上眼。

然而,我也知道那不是真的。我打内心深处知道那个观念是错的,这种意识就像藏在表层下的一个血细胞。多少次悄然独处时,我感觉自己内心有一种坚韧,而且我在父亲和兄弟们的身上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它发着微光,指引着我。回顾往昔,我发现自己需要更多证据来证明这一点,以供养我秘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