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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序
熊节

从接下这本《控制论革命者》的翻译任务起,我就开始乐此不疲地向朋友和同行讲述这个传奇的故事:“你知道吗,在1970年阿连德治下的智利,曾经有一个叫作Cybersyn的IT项目,计划建设一个覆盖全国的计算机网络和大数据系统,用来支持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它的指挥室是这样的……”看到维基百科上那张“充满未来感”的照片时,听者无不发出惊叹:“这真的是四十多年前的项目?怎么我们从来没听说过?”
IT行业不是一个记性特别好的领域。在这个行业里,大家更关心今天和明天,鲜少抽出时间来回顾昨天。不过就在今年,有两位经营全国的电商平台而大获成功的企业家先后说出“计划经济将会越来越大”这样的观点,让我们不得不重新反思“市场”与“计划”之间初的论战。1920年米塞斯认为计划经济之所以不可行,仅仅是因为一个技术问题,即集中式的经济计算无法有效进行。今天,站在马云的角度,也许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国家尺度上的供给与需求,只要通信和计算能力达到某个阈值以上,是有可能有效地计算和计划的。于是我们不禁要追问:这个通信与计算能力的临界点究竟在哪里?四十多年前智利的这次尝试(考虑到智利国家的规模),是否可能已经无意间逼近了使计划经济成为可行的阈值?
可惜的是,这场大胆的科技实验没能持续太久。它仿佛是过去几十年众多左翼政治和社会尝试的缩影:描绘了宏伟而美好的愿景,但没能真正落地实现。但细读Cybersyn项目的曲折历程,我们会清晰地看到:这个项目的成败,远非科技本身所能左右的。智利社会主义路线的失败,背后衬托出的始终是美国政府的巨大阴影。一种科技(乃至政治制度)的成败,并不单由它本身的优劣决定,更多时候恐怕要取决于地缘政治的角力。反过来,认为目前取得成功的科技就一定是“优越的”乃至“必然的”,甚至认为科技的发展本身有其必然路径、人只能被动跟随科技的发展,这同样可能是一种过于单纯的科技决定论视角。只有透过Cybersyn这样的异类映照出科技发展的另一种可能性,我们才会留意到政治的力量在其中扮演的至关重要的推动角色。
当我们思考上述问题时,Cybersyn的故事会从幽暗的记忆深处亮起一盏小灯,提醒我们:科技的变迁绝非理所当然,要去关注科技变迁背后权力与利益的推动。缺少了这种反思,我们又何从构建更好的科技?从“以史为鉴”的意义上,Cybersyn给我们这些IT从业者提供了一面明镜。
为此,我必须感谢本书的作者伊登•梅迪纳教授,是她把这个传奇的故事从尘封的故纸堆中发掘出来,为我们点亮了这盏历史的小灯。我还要感谢吴靖和王洪喆两位老师,他们把这本书的中译本引入“批判传播学书系”,使之能与中国读者晤面。邱林川教授在翻译过程中对我有很多指导,帮助我看到科技与政治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后我还要感谢家人的支持,让我顺利完成翻译任务。
在翻译过程中,我曾反复纠结是否应该把“Cybersyn”这个名字译为中文。在书中读者会看到,“Cybersyn”是组合“控制论”(cybernetics)和“协作”(synergy)新造的一个词。王洪喆老师曾把它译为“赛博协同”,我几番斟酌,还是觉得这个译法与原意有所出入,尤其“赛博”一词在当代语境中已经很难令人联想到“控制论”。而该项目的西班牙语名称“SYNCO”则是“信息与控制系统”(SistemadeInformaciónyControl)的缩写,照搬这个名字又太过平实,几乎无法与今天普及到各行各业的信息与控制系统相区别。左右衡量之下,我还是决定保留“Cybersyn”这个名字(以及项目中各个子系统的名字)不译,希望读者能在咀嚼这个生造词的时候,在脑海中浮现与当年的控制论革命者们同样的意象。
下面,就把这个传奇的故事交给读者吧,祝你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