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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难而正确的事

 

李翔:你们总说的那句话,我真的蛮有感触的,“做难而正确的事”,这句话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提的?

左晖:具体什么时间我忘了,大概 2007 年、2008 年左右吧,因为核心就是这样。

怎么说呢……大家都在追逐一些商业上的成功,我们很早也在讨论到底什么是成功,什么是让我们自己内心深处比较愉悦的状态。其实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能够成功,特别是我自己觉得,中国发展太快了,不太需要做什么事情就可以……中国过去 20 年里 GMV(gross merchandise volume,成交总额)增长了40 倍,核心就是你要赶上,你运气别太差,你别死掉了。甚至死掉了都没关系,还能再活一遍,你只要赶上了就可以。但是这个真的能带来愉悦感吗?或者说真的能换来长期的愉悦吗?我觉得很难说。我们做了这种生意之后,很快就会面对这样的一些挑战。

我上中学的时候练跳远,有的时候就觉得练得很沉重,有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觉得很轻盈。组织也是一样的。组织比较好的状态就是它很轻,组织内没有什么博弈,大家高度统一,但实际上很有质量。

当我们确定清楚很多基本的事情之后,比如 2004 年起不吃差价,比如当时我们不招同行的人……看起来都很笨,都很傻,但是我觉得这个组织很有力量,也很轻。

从那之后,2004 年到 2007 年,我们跑得非常快。当然在快的过程中会积累很多问题,这些问题都是我们没办法认识到的。2007 年,我们跟好旺角(好旺角房屋,东北地区的一家房屋中介公司)有一个一年多时间的合并。到了 2008 年,我们次面临市场下滑,整个组织各种各样的矛盾都冒出来了。当时好旺角的经营能力比我们要强很多,我说我们要向好旺角学习很多,链家的同事很不开心,说我们这么厉害,干吗天天要学好旺角呢?各种各样的质疑都有。当时我有很深的一种感觉,就是外部发生任何事情都没关系,主要还是内部的事情要处理好。

2016 年上海有一个客诉事件 1 对我们影响非常大。我们当时做的件事情就是,先对内部员工解释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我们当时很清楚,内部非常重要。

在整个过程中,我们都会做大量的反省,包括当时请 IBM进来(指的是请 IBM 来为链家做战略咨询服务),都是在这么大的背景下发生的。我们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要去哪儿,到底要做什么事情,到底要把这个组织变成什么样子。

当时比较清楚的是,我们应该创造出核心的价值,所以提出来很多东西。比如我们次去外地,到天津,然后次提出,天津有我们和没有我们到底有什么区别?实际上背后就是说我们的核心价值到底是什么。但是当时只提了一个粗糙的问题,没什么答案,答案是后来不断梳理出来的。

“做难而正确的事”大概是在这么一个过程和大的背景下提出来的。行业还是在高速成长,只不过中间有一个小的坎儿,而我们在整个过程中发现自己的一些优点,同时也发现自己有大量的问题。在发现这些问题的情况下,我们对内做了大量的反省,就是我们到底要怎么样、到底想干什么。到 2007年时,我自己都三十六七岁了,我相信自己足够成熟到可以去思考这些事情了。

 

李翔:有没有一度觉得这个事太难了,选错行业了?

左晖:其实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后来我问了一下大家,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如果重新选,都不会选这个行业。人都是看别人的事容易,看自己的事难。

李翔:芒格说世界上的事分三类,正确的、错误的、太难的,我们一定要做正确的事,剩下的事不用干。

左晖:我觉得我们这个“难”跟他那个“太难”是不太一样的。芒格的“太难”是说目标过于有挑战性,而我们这个所谓的“难”,主要是两个维度的状况:就是你要创造价值,如果不创造价值,仅仅获得结果没什么意义;第二是你在选择路径的时候,要选难的路。

我觉得战略是一个确定地点的事情,首先你要知道 A 在哪儿。很多人描述不清楚 A 在哪儿,就是今天你到底在哪儿是不知道的,当然就说不清楚 B 了。确定了地点之后,有无数条路可以过去。在选择路径的时候,有容易的路,有难的路,我们往往选择难的路。怎么说呢……选择难的路,成功的几率其实是更高的,这也是我们今天的认识。我觉得可能更主要的是这两条理解。

 

李翔:我看你的采访,包括你之前也跟我讲过,你特别喜欢讲一句话,就是这 10 年来想的事情都没怎么变过。这些事情如果要说出来是什么?是那个使命吗?

左晖:我近在看《剑桥中国史》,发现我们学历史全都学的是断代史,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历史。但我们不太追究历史背后的线,不太追究背后是不是有一根线连着一些事情。所以讨论商业的时候,大家往往问的问题都是,你们在整个发展过程中大概经历了几个关键的阶段、有什么关键的节点。每次碰到这种问题,我都很无助。起码我不太想这个事情,或者说我关于这个事情没什么想法。因为在我的认识里,好像公司发展是比较代数曲线过来的状况,是比较平滑的状况。

李翔:是一个“长”的过程。

左晖:对,是“长”的一个过程,不是不断栽一棵棵大树的过程。我们只不过在不同的时间里做不同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都围绕着一个大的方向。这是我感觉的一种状态,是我认为的一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