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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人获在改编《隋唐演义》时也有结构的考虑。他指出:前人辑纂的隋唐志传,虽有优点,但“始于隋宫剪彩,则前多阙略;厥后补缀唐季一二事,又零星不联属”,遭人非议。他曾从友人袁于令处看到“所藏《逸史》,载隋炀帝朱贵儿、唐明皇杨玉环再世因缘事”,于是“编入本传,以为一部之始终关目。合之《遗文》《艳史》,而始广其事;极之穷幽仙证,而已竟其局。其间阙略者补之,零星者删 之。更采当时奇趣雅韵之事点染之,汇成一集,颇改旧观”。但有学者提出,袁于令的《隋史遗文》中并无再世因缘之事,而唐朝卢肇的《逸史》到明代已经亡佚,袁氏不应独有此书,且《太平广记》所录《逸史》内容也未见此条,所以推测转世之说乃是褚人获本人的杜撰。不过,《太平广记》所录《逸史》条文虽然没有玄宗杨妃的因缘之说,却有一条关涉玄宗的前世及其与安禄山的因缘:开元末年,玄 宗梦见有人劝他向回向寺布施五百条手巾与五百领袈裟,醒来后询问 左右,无人知晓所在。于是招募高僧寻访,一狂僧应募,一番神奇的经历过后,到达回向寺:
   见一老僧曰:“唐皇帝万福。”令与人相随,历房散手巾等, 唯余一分。一房但空榻者,亦无人也。又具言之。僧笑令坐,顾侍者曰:“彼房取尺八来。”乃玉尺八也。僧曰:“汝见彼胡僧否?”曰:“见。”僧曰:“此是权代汝主也。国内当乱,人死无数。此名磨灭王。其一室是汝主房也。汝主在寺,以爱吹尺八,谪在人间。此常吹者也。今限已满,即却归矣。”明日,遣就坐 斋。斋讫曰:“汝当回,可将此玉尺八付与汝主,并手巾袈裟令自收也。”狂僧膜拜而回,童子送出。才数步,又云雾四合。及散,则不复见寺所在矣。乃持手巾尺八,进于玄宗。及召见,具述本末。玄宗大感悦,持尺八吹之,宛是先所御者。后二十余年,遂有安禄山之乱。其狂僧所见胡僧,即禄山也。
    此处暗示了玄宗与安禄山的前身均是回向寺的五百僧人之一。考虑到五百在佛经中经常是罗汉之数,似乎也可认为玄宗是因执着俗物而被谪下凡的罗汉。这则故事又被收入《容斋四笔》《文献通考》《宋高僧传》《佛祖统纪》《佛祖通载》《神僧传》等书。不过,在后四种佛教文献中,做梦者乃僧人法秀,而非玄宗本人。《逸史》还记录了唐明皇游月宫的故事,此事也见于其他唐人笔记、小说集,只是细节略有不同。唐代马总《通历》记载玄宗退位后辟谷服气,临死前称言:“吾奉上帝所召,为元始孔升真人。”这一情节后又见于宋代王铚的 《默记》(称出自孙光宪《续通录》)、陈葆光的《三洞群仙录》(称出自《天宝遗事》)、乐史《杨太真外传》等,可见流传之广。与褚人获交好的洪昇在创作《长生殿》时,将玄宗杨妃的前世身份设定为孔升真人与蓬莱仙子,二人的结局是永居忉利天宫为夫妇。上文已经提及,褚人获不满意前人给杨妃设定的女仙身份与团圆结局,认为那是导人走向邪淫一路,故而将其前世写成一只怪鼠,结局是幽禁思过。
    从序言来看,褚人获采用隋帝、唐帝两世因缘的框架,一方面是为了勾连叙事之用,充作联结主要情节的“关目”,另一方面则是增加趣味性,吸引受众。他的改编应该说是相当成功的。《隋唐演义》 自问世以后,几乎取代了其他说隋唐的本子,成为演说隋唐流行的作品。褚人获也料到有人会批评再世因缘荒诞不经,预作了回答:“事虽荒唐,然亦非无因,安知冥冥之中不亦有账簿,登记此类,以待销算也?”此话大概三分戏谑调笑,三分旨在教化,未必是真相信再世之说,这从他评价苏轼的两世传闻就可看出:“大苏死去忙不彻,三教九流都扯拽。纵好事者为之,亦词场好话柄也。”之所以采择炀帝、明皇的再世因缘,多半也是为了用作讲史的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