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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前接得住在宾夕法尼亚州一位名叫辛西娅·罗斯的人的信,邀我去吃晚饭。信上说辛西娅
实际上是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外孙女,即司各特和泽尔达所生的孩子司各蒂·菲茨杰拉
德的女儿(司各蒂几年前去世)。她听人说我翻译了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小说,对我产生
了兴趣,特意邀请我去。信中说:“拜读了您两本译成英语的小说,令人兴味盎然。相距未
免远些,若蒙驾临,不胜欣喜。周末但请住下,尽兴游玩。”
    这位罗斯女士是何人物做何工作自是一无所知,不过见到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外孙女这样的
机会非常难得。我回信表示将欣然前往。数日后辛西娅直接打来电话,热情告知从普林斯顿
去她家的路线。这以前我接到过很多人告知路线的电话,但此人讲的已超越英语日语的差别
,总之令人叹服,简明扼要,一听即懂,前后顺序井井有条。一句话,是一位“说话痛快的
人”。对于女性指路我原则上一律不予信任(我是在历经无数次痛苦后才得出这种歧视性结
论的),但这个人大大例外。1  “团块世代”:日本战后生育高峰期出生的一代。
    为慎重起见,我说想确认她的住址以防迷路,因为来信上只有镇名街名而没写门牌号。“门
牌号?”我问。她感到滑稽似的笑道:“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门牌号。建在这条街上的房子
只我一家,没那个必要。反正来了就知道,看不漏的。”
    “那倒是。”我姑且应道。但心里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街上只她一家?具体场景脑海里一
下子很难浮现出来。

    “实话跟你说,我家在乡下开农场。”她说,“周围真的什么也没有。反正生活一点儿也谈
不上时髦。所以您别想象我外公笔下铺展的那种优雅生活。家里有两匹马、两只山羊、两条
狗、一只猫——这样子可以的?”
    “那当然。我顶喜欢动物。”我回答。

    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生于一八九六年,若用日本说法, 即明治二十九年。女儿司各蒂生于一
九二
一年,司各特二十五岁那年,在日本说来即大正十年。这就是说,大体上司各特
相当于我祖父那代,司各蒂相当于我父母那代。我的父母也是大正后期出生的。这样,从常
识上看这位辛西娅应该和我年龄差不多。如此一想,多少生出些感慨:怪不得,原来这么回
事!
    这以前我一次也没从世代角度看待过司各特·菲茨杰拉德这个人。我考虑司各特的时候,对
我来说他乃是“留在文学史上的很久以前的人”,脑海里基本上未曾浮现出我和他之间可能
有世代接点的念头。司各特是在袭击珍珠港的前一年即一九四零死的,死时才四十四岁。泽
尔达死于我出生的前一年也就是一九四八年的一场事故。我开始读他小说的时候,他早已成
为传奇人物。由于年纪轻轻就死了,照片上的他无论风貌还是衣着全都那么古色古香。但若

新计算年代,可以发现我所属的一代和他所属的一代在年代上是有密切关系的,正如我和我
的祖父祖母们之间有的那种关系。我的祖父祖母们如今都已不在了,他们活着的时候
我还年幼,不至于理解他们历史的、社会的处境及其度过的人生各个侧面,但是作为“爷爷
”“奶奶”,我对他们怀有相当亲切而鲜明的记忆。想到这里,我开始在司各特·菲茨杰拉
德这个作家身上感觉出了迄今未有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