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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时令之美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院长、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生导师/ 李怡

时令,是中国人恒久的关怀。天地之间共生的一切自然物,都有自己的时令。关心时令,体现出“天人合一”的顺应的世界观和生命观。如《易经》写时令“日月运行,一寒一暑”,又说“阴阳聚而为云,合而为雨,凝而为雪,怒而为风,乱而为雾”,《史记· 五帝本纪》中记载帝尧“乃命羲和,敬顺昊天,数法日月星辰,敬授民时”,都传达出先民对自然物候变化的朴素的认知和顺应时令的基本态度。
人类的存在与客观世界究竟是什么关系?航海民族与客观世界的关系往往是斗争而紧张的;而在古老的中国,在肥沃的中原大地上生存的先民,却因早早进入了农耕文明,学会了与自然界和谐相处。这份和谐关系在古典诗文中有充分的表达,典型的莫过于以陶渊明、孟浩然、王维等人的作品为代表的田园诗。陶渊明的名句“善万物之得时”,表达了读书人在放弃仕途后,将自身生存融涵于宇宙之间,领悟万物“得时”这一善的极致境界。在不那么超然的诗中,我们也常见“托物言志”的传统,以夏天的荷、秋天的菊、冬天的梅来比拟君子与逸士人格,抒发胸臆,关注点虽在“我”,其中却仍包含了人和时令事物的相互辉映。
这些都是属于传统的。自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中国开启了从传统到现代的巨大转型,转型自军事政治始,继而延伸到文化和社会心态领域。因此,现代白话散文中的自然时令就有了许多新质。《读给孩子的时令美文》精选了现当代作家在各个时令中的感悟文字,集中呈现了这种新质。
新质的表现是在物候景致中投射现代的情感意绪。鲁迅写《风筝》,在北京的威严寒冷中回想故乡的风筝,怀念那个渴望风筝的小兄弟,满怀愧疚。这是一代人的情绪,即从传统伦理格局对个人言行的严格束缚,以及兄长对弟弟的权威,到现代尊重个性尊重儿童的转变,转变中的这代人,于是不可避免地要向内求索,批判过去的自己,并借此来明晰当下的自己。古诗写“忙趁东风放纸鸢”,这份自然时令事物与人的和谐被放弃了,在沉重的自我拷问中,鲁迅确立起一个觉醒的强有力的主体。
另一类是审美模式的创新。如茅盾写《雷雨前》,既是向往雷雨的破坏性的力,也是向往革命来打破这个腐朽的旧世界;郁达夫的《故都的秋》一改传统的“悲秋”情绪,以舒展明朗的心境去细细品味秋天的凋零的美。这些情感和审美模式,都是现代的。
还有一类是对发生在具体时间节点的日常生活的关注,老舍、汪曾祺等作家的散文是一个典型。作家们从宏大主题中撤了出来,把目光投向了当下平常人的节日、日常生活与时令变迁中的点点滴滴,以浸润了书卷气的雅致的文字娓娓道来,别有韵致。
总之,现代人和世界的关系变了,因而作家们笔下的时令文字,就有了更繁复的空间感、更参差的细致的情绪。文字是一座桥梁,引孩子去触摸和理解这个世界,感受这个世界的繁复的美。《读给孩子的时令美文》就是这样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