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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风就在那里》

 

精彩片段1

 

夜里的山林里,空气清冽;举头望,夜空璀璨,漫天繁星。

山风轻轻吹着,周遥清醒了不少,她望着天空走路,脸上带着笑。

骆绎提醒道:“看前边,别摔着。”

周遥望星星,说:“你帮我看呐。”

骆绎无话了,看着前边的道路。

今晚月光很好,两人隔着一人的距离平行而走。

周遥说:“我有一年在印度,也参加过当地人的一次婚礼,可我记得Z深的不是婚礼,而是婚礼过后,也是现在这样,天上全是星星。客栈老板家的小女儿光着脚丫去接我,她拉着我的手,走在深夜的石头小巷里。”

骆绎听着她的描述,画面跃然眼前。

“啊!我想光脚丫了。”周遥说,她笑起来,突然就脱了鞋子,光

了脚丫子,在前边自在地走。她海蓝色的裙子像滚动的云,雪白的脚丫踩在泥土上,留下浅浅的

脚印,连五个小小的脚指头都那么清晰。

或许是黑夜作祟,骆绎的心像突然被羽毛撩拨了一下,仿佛那小小的脚丫踩进了他心里。

他走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前边那一串脚印,一言不发。

走到半路,星光暗淡下去,不一会儿,狂风涌来,天突然就下起了雨。

“快跑!”周遥转身回来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在雨里飞跑,她一路

跑一路哈哈大笑,却也不知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回到客栈,夜已深,所有人都入睡。

周遥一身雨水,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

屋外骤雨急下,骆绎不动声色地松了周遥的手,克制地同她拉开距离,交代道:“早点上楼睡觉。”

周遥耍赖不走,“骆老板,我要喝牛奶。”

 

公共区一片昏暗,只有吧台亮着两盏吊灯。

骆绎在水龙头下慢慢把手洗干净了,拆开一盒牛奶,倒进奶锅里,

他拿木勺搅动着锅里的牛奶,想起月光下她牛奶色的耳朵和脚踝。

有一种危险的气息在慢慢靠近。

他知道她在凝望他,他目不斜视,把牛奶温好了,倒进玻璃杯,端到吧台上。

她正托着腮,手一松,一头趴下去,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滚烫的热气喷在他指尖。

骆绎隐忍地收回手,语气严厉,“快点喝。”

他这次没在吧台里待着,出去在公共区把散乱的椅子靠枕整理好,特意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待整理完走回去,周遥牛奶还剩一大半,依然嘴唇上沾着牛奶,抱着杯子在那儿咬来咬去,就是不乖乖喝。牙齿不听话,屁股也不消停,在转高脚凳。

骆绎看着她转来转去的屁股,莫名有些心浮气躁,他过去一手摁住了高脚凳,周遥转不动了,扭头愣愣地看着他,“你干吗?”

“别转。”他皱眉,“椅子倒了,摔了人,谁负责?”

周遥瘪嘴,“放心,不会找你赔。”说完又要转凳子,骆绎大手紧

紧摁着,周遥力气小,转不动,嚷:“你放开!”

骆绎声音低下去,语气有些危险,“我说了让你别转,听不见?”

他的气息自上而下,周遥头皮一麻,屁股不转了,细牙咬着玻璃杯不吭声。

骆绎警告着催促道:“一口喝完了走人。”

周遥闷声半刻,终于昂起脑袋,反抗道:“一口喝不完!”

骆绎黑眸沉沉,低头看着她,许久,突然就奇怪地笑了一下。那笑叫周遥有些心虚。

他凑近,抬起周遥的下巴,拇指在她唇边轻轻一划,牛奶渍被抚得干干净净。

周遥眼睛缓缓瞪大,屏气看着他。

“周遥,”骆绎低声问她,“满意了吗?”

周遥仿佛心跳骤停,她被他捏着下巴,仰着脑袋,一句话说不出。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骆绎勾起一边唇角,问,“还不满意?要怎样才会满意?——这样?”

他低头下去吻住她的唇,舌尖直捣而入,大力吮吸着,霸道,强势,没有一点温柔辗转的过渡。周遥蒙掉了,只觉体内的空气全被他吸走。

她呼吸困难,头晕目眩,瞬间感觉没了半点力气。

怀里的人软成了一摊水,骆绎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点了火,但他突然一时抽不了身了。她起初在发蒙,渐渐开始生涩地给他回应。

他尝到了她舌尖淡淡牛奶的香味,他突然像醒了一般,迅速松开了她。

周遥满脸通红,目光湿润地看着他。

骆绎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他原本只想惩戒一下,现在却觉得那把火渐渐不可控制。

他还算清醒,退后一步了打量着她,笑出一声,“傻了?”

周遥缓缓摇一下头,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又用力喘了一口气,然后,

大着舌头说:“骆老板,我喘不过——气来,我好像——高反了,——

真的。”

骆绎:“……”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吧台壁,说:“手伸出来。”

周遥乖乖把手伸过去,他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指缝间的穴位,又轻轻地一根一根扯她的手指,周遥被他揉得舒服极了,凑过去问:“这样可以治高反?”

骆绎抬眸,看一眼她那精神满满的样子,高反个屁!

他一把扔开她的手。

周遥急了,大着舌头,“我真以为高反了,刚才。”

他皱眉,“正常说话!”

周遥争辩,“你刚把我舌头咬到了!”

骆绎:“……”

他别过眼去,一挑下巴,“你那牛奶还喝不喝了?”

“喝。”周遥赶紧抱过来,仰起脖子咕噜咕噜一会儿喝了个干干净净。

 

精彩片段2

 

周遥今天下课迟了,比平时晚。她跑得有点急,下马路牙子时踩着碎冰,一下子滑倒,屁股撞地,手也擦破,疼得她龇牙咧嘴,泪花冒出来。

她瘪着嘴,自己给自己呼呼,爬起来就往医院里赶。

刚从电梯出来,见护士匆忙进出骆绎病房,表情严肃。

周遥一惊,刚才的摔倒莫非是灾祸感应?!

周遥扔掉围巾,慌忙奔去病房,医生护士全围在病床旁,表情凝重,像出了大事。

周遥冲进去,把人拨开,猛的一愣。

骆绎靠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她,眼皮上抬出一道深深的褶,目光笔直而柔软。

周遥待在原地,瞪着眼睛,剧烈地喘着气。

她张了张口,要说什么,说不出,愣了几秒,再度张口,要说什么,还是说不出。

他亦是看着她,许久了,说:“又见面了。”

周遥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医生护士还跟床边站着,周遥一抹眼睛,低声说:“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一群白大褂涌出病房,周遥关上门,抓着门把手,背对着骆绎,很久都没动静。

日光灯把病房照得一片虚白,她雪地靴上的冰碴融化成水,无声无息。

骆绎看着她背影,低哑地唤她:“周遥。”

周遥转过身,红着眼睛慢慢走到床边,看着他:“嗯?”

骆绎朝她伸手,周遥握住他的手,终于再度感受到了他手心的力量,那股陌生却熟悉的力量。

他轻轻一拉,周遥跌到床上,抱住了他。

周遥搂紧他的身体,不想表现得太过激动,让他也情绪波动,可眼泪却不听话地涌出来,濡湿了他的病号服。

他低头,拿下颌蹭蹭她的额头,说:“我很想你,周遥。”

周遥的眼泪开闸般涌出更多:“你说要我等你的,我没有乱跑。”

“我知道。”他吻她的眼睛。她抽泣几下,慢慢止住眼泪。

“骆老板,你睡了好久。”

“是啊,很久。”

“难受吗?”

他虚弱地摇摇头:“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仰起脑袋看他:“什么梦?”

“罗誉,还有你。”

“梦里难过吗?”

他垂下眼,再度缓缓一摇头。“不难过。”他说,“梦醒了,人就醒了。”

“哦。”她揉一揉湿润的眼睛,嘀咕,“我还以为你醒来时会Z先看见我呢,不然你都以为我没听你的话,以为我跑了,我一直不在。”

他抿唇半刻,说:“我知道你在。”

不然,怎么醒得来。

十二月末,骆绎和周遥回了一趟亚丁。

客栈还是老样子。虽然临近跨年,但因为山上气温低,客人并不多。到的时候是白天,大家都出去玩了,公共区里安安静静的,阳光透过木窗洒进来,轻细的灰尘在光束里飞舞。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自然的木头香味,周遥一进屋,闻到那熟悉的香味,整个人就变得快乐极了,拉着骆绎的手上前去和阿敏打招呼。

骆绎问了几句客栈的近况,阿敏一边汇报一边瞟周遥的手,她紧紧攥着老板的手不松,老板也任她由她。

真当小老板娘啦?

骆绎又一一去见过其他伙计,周遥嘚瑟地拽着他手跟着,脸上笑眯眯,眼睛亮晶晶,就差没挂到骆绎身上。

店里伙计看得一愣一愣。

有女住客回来见了骆绎,移不开目光,转问阿敏:“那帅哥谁啊?”

阿敏:“我们老板。”

“老板?我住了这么久,怎么没见过?”

阿敏:“前段时间出门,刚回来。”

“哦。那女孩——和他很熟?”

阿敏:“我们小老板娘。”

“哦——”对方稍稍遗憾,说,“看着挺小的,怎么认识的呀?”

阿敏抬起眼皮:“还能怎么认识?住客栈里认识的呗。”

“啊?”对方一脸惊诧,“是住客呀?”

“对啊。”

对方惋惜地走了:“奇遇还挺多,怎么我就没碰上一个?”

阿敏翻了个白眼,我们老板才不让你碰呢。

休整一天后,骆绎带周遥去转山。

这一回,路上游客少了很多,仿佛漫山遍野只有他们两人。不少树脱了叶子,光秃秃的,金黄的树叶铺满大地,像一层厚厚的地毯。雪地靴踩在上头,窸窸窣窣,发出一阵阵细微而清脆的断裂声。

周遥心情很好,这心里头一愉悦,身体便轻快,时不时就忍不住蹦蹦哒哒往前跑几步,跑得呼吸不畅了,又喘着白蒙蒙的雾气回头,跑回骆绎身边拖他的手。

如此往复,像个快乐的孩子。

而骆绎始终不徐不疾跟在她身后,看她高兴地跑远,又依恋地返回。

他的心情就和此刻冬季高原上的天空一样清净明朗,湛蓝高远。

天气很冷,山里的游客少了,信徒却没少。

藏族的汉子、妇女,还有小孩子依旧虔诚地转山。

藏人摇着转经筒,念念有词地走过,孩子们在山里头飞快地奔跑大笑,像一阵又一阵清新的山风。

偶尔经过几处草甸,远处的树木已是枯棕,草地却还是黄的,视野开阔,蓝天与黄叶相接。

草甸上用围栏围了个巨大的圆圈,圆圈中心立着白塔,从白塔到围栏拉上了无数条风马旗,五颜六色的旗帜在风中摇曳。

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两匹马在吃草。

这天地,美得让人的心一片干净。

周遥走到圆圈里,抬头看,水洗般湛蓝的天空被切割成一块一块,布满彩色的风马旗,旗帜鼓足了劲,在飞扬。

骆绎忽说:“我好像没跟你讲过,为什么会来亚丁开客栈。”

“嗯?”周遥回头看他,“没讲过呢。”

“罗誉还小的时候,父母带我们来亚丁登山。罗誉很喜欢大自然,喜欢天空,喜欢大地,喜欢山脉,喜欢森林,来这儿之后,他爱上了这里的一切。

“那时,我们遇到一队来地质勘查的队伍,罗誉对他们做的事情非常好奇,整天跟着他们。他们挖石头,他蹲在一旁看;他们测数据,他也蹲在一旁看。”

骆绎低头插着兜,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我爸妈怕他傻乎乎地干扰了大人们做科研,可那个带队人一点儿都不介意,他很喜欢罗誉,说小孩子有好奇心是好事情,送了很多地质相关的图册给他,还留了名片,说罗誉如果有好奇的问题,都可以问他。

“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山间空气清冽,周遥轻轻吸一口凉风,微笑:“像是一段佳话。”

骆绎抬眸瞥她一眼,问:“知道那个带队人是谁吗?”

“谁?”

“周教授。”

周遥一愣,渐渐,心里头感慨万千。

缘分,已不知从何时牵起。

骆绎淡淡一笑,又道:“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有兴趣,玩玩而已,可后来他说,他想把一生的时间和精力都投放在地质事业上。青灯苦烛,也不可惜。我问他为什么。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1924年,英国著名的登山家乔治·马洛里在珠峰8100米处遇难。

而在他生前,《纽约时报》的记者曾采访过他,问:“珠穆朗玛那么危险,前路如此坎坷,路途那么寂寞,为什么一定要去攀登呢?”

乔治·马洛里回答:“Because it is there(因为山就在那里)。”

因为,山就在那里啊。

这世上,太多的事情,没有为什么。

那样危险的山脉,为什么一定要攀登呢?

因为,山就在那里啊。

那样寂寞的旅途,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因为,路就在那里啊。

那样危险的人,为什么一定要爱上呢?

因为,她就在那里啊。

这世上有一种人,

山在那儿,便去登;

风在那儿,便去追;

人在那儿,便去寻。

不要问为什么,就像鲑鱼逆流而上回溯万里,像鲸群遨游四海寻找故地,像大雁成群结队,迁徙南飞,这就是本能,这就是自然。

骆绎抬头望一眼天空,亚丁的天空还是那么高,那么湛蓝,一如多年前他们一家四口来时那般,一如亿万年前当脚下的土地还是蔚蓝大海时那般。

这些年过去,父亲走了,母亲走了,弟弟也走了,只剩他。

还好,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