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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亡、重生和吐痰

我早上起床的时候身上感觉被卡车碾过一样。然后我就感冒大爆发了。我把它归咎于雾霾,也有可能是圣诞节那天站在恒河里着凉了。但之后四天里我持续头痛,全身酸痛,咳嗽不止;我的病情加重了。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天花板上吊着很多具死尸,我的肺在身体外面,是黑色的而且已经腐烂,我被一支干草叉刺穿,胸上坐了一头巨大的野兽。我呼吸困难到干呕,我想把这个野兽推开,但我眼前发黑,大口喘气却进气少、出气多。野兽变成了那个阿裹力,他的三叉戟刺进了我的肺和背部,在他充血的双眼的注视下,我的疼痛加剧了。我知道是他让我生病了。

乔纳森我把弄醒,帮我平静下来。我像离开了水的金鱼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乔纳森则慌慌张张地给澳大利亚的医保公司打电话。我在离家之前曾和一个医生朋友开玩笑,要是我生病了,他就可以来接我去医院了。但我却得了一种不能坐飞机的病。

双侧肺炎。

一位社区医生对我尊重得过了头,把听诊器放在我的套头衫外面,透过一件厚羊毛毛衣、一件高领T 恤和一件保暖内衣来听我的肺音,居然还是做出了诊断。他警告我,在德里患上肺炎非常危险,可能致命。在这个地方,即使你有健康的肺也很难呼吸,也没有救护车这种东西(有人自己买一个警报器装在车顶,徒劳地希望其他车会让道,但其实不可能),一个靠得住的医院在城市的另一端,开车得花一个小时。他还警告我,下一次我再停止呼吸,就救不回来了。我这辈子从来没住过院。我害怕针头,满脑子想的都是金黄色葡萄球菌、肮脏的注射器、艾滋病和住满了病人的病房,里面每一个人都在呻吟。可是,我太虚弱,还很害怕,没法抗议。我坐上了车,亚伯拉罕小心翼翼地开着车,脸色阴沉。我在后座大口喘气,就像一个得了肺气肿的老人。

阿波罗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拥有发达国家水平的医疗设施。医院看起来好像一个婚礼蛋糕,一边是一座印度教寺庙,另一边是一片满是垃圾和牛的荒地,旁边有一条铁路线,沿线是一片不大的贫民窟。一个小的入口写着“贫困病人”,那儿有许多病人家属蹲着做饭。宽阔的入口是给富人走的,里面异常豪华,地板擦得(还算)干净,护士收拾得很整洁,身穿浆过的白裙子,戴着帽子。我被塞进一辆轮椅,送到床上,验了血、照了X光,不到一个小时就被送回了我的单人病房。我脸上罩了一个氧气/ 蒸汽面罩,所以我听起来、看起来都很像达斯·维德(Darth Vader)。我手上还绑了一个好像塑料水龙头和电视遥控器二合一的设备,在它的末端就是针水。每隔三个小时,我就要接受静脉注射抗生素,感觉好像在往我的血管里注射冰冷坚硬的猪油。我那甜美可爱的护士打针的技巧很差,而且只会说一个英语单词。

“疼吗?”

她能听懂我的回答。

“真要命。”

我的手肿了起来,戒指被剪掉了,绿色、紫色和蓝色的淤青在我的手臂上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