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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在感悟契诃夫的人生和艺术的时候,我找不出比“园丁”更合适的意象了。
他在梅利霍沃和雅尔塔的别墅里亲手建造花园,培植土壤,栽下许多树木和花卉。契诃夫的妹妹玛丽雅?巴甫洛芙娜?契诃娃在回忆录《遥远的过去》一书中特别提到,契诃夫一生钟爱玫瑰。契诃夫在给莫斯科艺术剧院的导演丹钦科的信中也曾提到,自己亲手在雅尔塔的别墅花园栽下了一百多株玫瑰。契诃夫一生种下了多少树木和玫瑰?如今他所钟爱的玫瑰还在吗?一个“寻找契诃夫的玫瑰”的想法就此印刻在我的心里。
2020年全球突发新冠疫情,打乱了我的旅行计划。夏季正是玫瑰开放的时节,如果2020年夏天不能去到梅利霍沃,我将错失这一年的玫瑰花开。有一天,我给新华社亚欧总分社驻莫斯科的友人米俊峰先生打电话,顺便提到了这个想法,老米当即表示可以帮助我实现这个愿望。由此,我们开启了“寻找契诃夫的玫瑰”的旅程。
我把原定的旅行方案和拍摄计划告知新华社的朋友。根据原计划,我打算先去梅利霍沃庄园的海鸥小屋拜访夏日的玫瑰。可是因为疫情的原因,俄罗斯关闭了所有旅游景区和名人故居。我们物色好了莫斯科的摄影师,可是梅利霍沃契诃夫纪念馆迟迟不开放。怎么办?虽然有些焦急,但我的心里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到了6月玫瑰盛开之时,梅利霍沃或许就开放了。
果然,2020年6月16日下午4时,我等来了好消息—梅利霍沃开放参观了。第二天一早,俄罗斯摄影师亚历山大就根据我列出的清单,前去梅利霍沃采集照片。疫情期间开放的梅利霍沃鲜有游客,照片采集工作异常顺利。负责联络的记者白雪骐告诉我,当天风和日丽,梅利霍沃契诃夫纪念馆的管理人员听说有中国的学者在研究契诃夫和梅利霍沃,非常高兴。根据我事先制订的拍摄计划和详细内容,管理部门给予了大力配合和支持。三天后,当我看到从万里之遥传回的一帧帧图片时,我的眼睛湿润了。
契诃夫曾经的生活宛在眼前。我仿佛看到他次拥有自己的土地和房子时的喜悦神情,仿佛看到他穿上工作服带领全家粉刷庄园、整修道路、开辟花园、种植树木;仿佛看到他在夜幕降临时,在充满泥土气息的乡间给远方的友人和读者写信;仿佛看到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亲手建造的家庭诊疗室为梅利霍沃当地的穷人行医看病;仿佛看见他在可爱的蓝色小木屋写作那部伟大的《海鸥》时的背影;仿佛看到他在院子里种花浇水,看到他在种满菩提树、樱桃树、苹果树、槭树和椴树的林荫道上散步的身影……
梅利霍沃的“云上寻访”异常顺利,而雅尔塔之行却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艰难。
为了疗养身体,备受肺病折磨的契诃夫迁居南方。他在雅尔塔买下了一块土地,建造了一座后来被称为白色别墅的房子。在遗嘱中,契诃夫将这幢亲手建造的房子留给了妹妹玛丽雅。玛丽雅为了支持哥哥的文学事业,终身未嫁。后来她将雅尔塔的家建成了契诃夫的纪念馆,并担任馆长。
2014年,由于俄罗斯和乌克兰的紧张关系,位于克里米亚的雅尔塔成为有领土争议的地区,中国驻俄罗斯持公务护照的记者和摄影师都很难进入这个地区,原来驻克里米亚地区的一些新华社记者也已相继撤离。眼看雅尔塔的拍摄计划就要搁浅,老米赶忙找到在俄罗斯的其他媒体朋友,请他们帮我出谋划策。在和这些热心友人的远程会议中,我们讨论并制订了多个方案。终,克里米亚当地美术协会的主席夏洛夫?弗拉基米尔先生表示愿意帮忙。他就住在契诃夫纪念馆附近,对那里的情况非常熟悉。
或许是契诃夫在天有灵,就在2020年7月15日契诃夫逝世116周年这天,夏洛夫?弗拉基米尔先生发回了雅尔塔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展现了当天雅尔塔海边的契诃夫雕塑,雕塑的前面摆放了契诃夫所钟爱的玫瑰等鲜花。这一切犹如天意。梅利霍沃和雅尔塔的故居,如今依然保留着契诃夫亲手开辟的百草园和玫瑰园。这些契诃夫珍爱的玫瑰,经过了19世纪和20世纪,经历了战争和俄罗斯社会的巨变,经过无数个冬去春来,一直开放到今天。契诃夫不仅留给我们如此丰厚的文学遗产,同时还留给我们他的花园和玫瑰。
2020年,在“寻找契诃夫的玫瑰”的旅程中,我和远在莫斯科的朋友们一次次谈及契诃夫的生平往事,感叹他丰富的精神世界,醉心于他的艺术与玫瑰。我们谈起他在一百多年前曾经漂流过黑龙江,到过北方边城瑷珲,还曾去过香港。他对发生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故事充满了好奇,而中国人对于“契诃夫”这个名字也感到那么亲切和熟悉。我们对那些阻碍这次探寻的艰难不以为然,也完全忘却了正在肆虐的全球疫情。伴随着“寻找契诃夫的玫瑰”的云上行动,那些尘封的往事和契诃夫的心灵史也逐一呈现在我的心中。中俄两国的朋友,为了我们共同热爱的契诃夫,携手合作,圆满实现了既定方案,使这本书能够如期出版。这本书是中俄友谊的一个见证。感谢远在莫斯科的新华社的朋友米俊峰和白雪骐,感谢乌克兰华人华侨协会的多方联络,感谢新华社驻乌克兰首席记者李东旭先生,感谢孙锋先生和弗拉基米尔主席以及几位俄罗斯的朋友,感谢梅利霍沃契诃夫纪念馆和雅尔塔契诃夫纪念馆的协助。我永远忘不了这段在云上的寻访之旅。
“寻找契诃夫的玫瑰”注定成为我生命中闪光的一幕。我盼望着这场波及全球的疫情早日过去,让我能够前往契诃夫的花园,向他献上一朵玫瑰。
在撰写《契诃夫的玫瑰》的同时,我还推进着另一项研究,那就是重读并阐释契诃夫所有的戏剧作品,这项工作已耗时多年。这本书目前也已经完稿,书名是《阐释契诃夫》,即将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由于许多关于契诃夫的情感生活和有趣话题无法纳入这个研究框架,因此溢出的内容就自然融进了《契诃夫的玫瑰》。它更像是一部契诃夫的精神传记,我想以此探索契诃夫情感和精神世界的丰富性与现代性。
在完成这两本书的过程中,我得到了许多老师和朋友的帮助。首先要感谢我的老师叶朗先生对我同时撰写这两本书的支持和鼓励。他多次来电关心书稿的进展情况,他的美学思想启发我从自然诗学和生态美学的角度思考契诃夫及其戏剧在21世纪的意义。感谢上海图书馆的夏磊女士。夏女士从樊锦诗先生那里得知,我因疫情原因蛰居上海,而我的研究资料都在北京,写作过程中面临诸多不便。于是她为我找出关于契诃夫的丰富书籍资料,并送到我上海的家中,令我非常感动。正是因为这批资料的及时抵达,我关于契诃夫的研究才能在疫情期间得以继续。感谢北京外国语学院的余翔博士。他是俄罗斯“白银时代”戏剧研究方面很有造诣的青年学者,为我查找并提供了契诃夫研究的相关俄文文献,还为书中的一些翻译做了校对。
感谢译林出版社的陈叶副总编和陆晨希编辑,她们是我的好友,也是我撰写的《我心归处是敦煌》的两位责任编辑。撰写《契诃夫的玫瑰》的设想首先得到了陈叶副总编的认可,她对这本书充满了期待。写作过程中我们经常通电话,有时我还会在电话中把当天完成的段落朗诵给她听,与她一起分享写作的惊喜和快乐。后来由于工作调动的原因,她将此书的编辑工作移交给陆晨希编辑,并一直关心着这本书的出版。从《我心归处是敦煌》到《契诃夫的玫瑰》,感谢责任编辑陆晨希为了这本新书能在玫瑰盛开之时出版而付出的心血和操劳。为了走近契诃夫,她查阅了许多文献资料,并邀请了优秀的设计师郭凡老师。得益于她们的灵感和才华,这本书才能以如此美好的形式呈现在读者面前。
我还要感谢我的家人,他们永远毫无保留地理解我、支持我、关爱我。在写到契诃夫一家在梅利霍沃的美好时光时,我的内心也饱含着对来自家庭的爱和力量的感激。
阅读和理解契诃夫是我生命中富有意义的闪光里程。
所有熟悉或陌生的事实都以一种巨大的引力,把我引向契诃夫的花园,走近这位“俄罗斯的园丁”。寻找契诃夫的玫瑰,就是寻找契诃夫高尚的灵魂,寻找他孜孜以求的幸福的奥义和人生的真谛,寻找永不凋零的希望和爱,以及生存于这世上的神圣意义。每一次重读契诃夫就是一次对已有认识的更新和颠覆,每一次重读契诃夫就会强烈地感到他没有离去,他就坐在我们面前朝着我们微笑。
我衷心地希望,通过这本书把“契诃夫的玫瑰”,以及契诃夫对人类的大爱和祝福,献给目前正遭受疫情困扰的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