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试读

get_product_contenthtml

我们为什么爱林徽因

“世界上若没有女人,这世界上至少要失去十分之五的真,十分之六的善,十分之七的美。”

这是知名女作家冰心为女性纵情高唱的赞歌。同为女人,林徽因自然也当是被讴歌的一分子,可当冰心落笔于她时,却给出终生罕有表露的苛薄一面。

是林徽因不够美吗?   

 “有一天同一位朋友上山游览,半山上一顶山轿下来,我看见轿子里坐着一位年轻女士。她的容貌之美,是生平没有见过的。想再看一眼,轿子很快下去了。我心中出现‘惊艳’两字。身旁的人告诉我,她是林徽因。用什么现成话赞美她?‘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等都套不上,她不但天生丽质,而且从容貌到眼神里透出她内心骨头缝里的文采和书香。”

这是民国才女、中国位女硕士、位女教授陈衡哲的妹妹,亦是一位民国名媛的陈衡粹,在《我见过的徐志摩林徽因陆小曼》一文中提及的1930年春夏之于林徽因的惊鸿一瞥,终生莫忘。

清华教授、两院院士吴良镛初见林徽因时她已至中年,历经战乱与病痛。之于清灵宛转、“有一张未婚妻的脸”的演员周迅出演林徽因,人人都被打动,吴良镛看了说:“没得比。”大家好奇追问缘由,他淡淡说:“林先生就是那种在人群中也能一眼望得见的特别存在,穿什么都特别。”

是林徽因不够善吗?

她对朋友赤诚到近虔诚。1937年避难离开北平时,她只觉“东西全弃下倒无所谓,难过的是许多朋友都像是放下忍心的走掉”“我恨不得是把北平留下的太太孩子挤在一块走出到天津再说”。不说她尚余健康时帮衬过多少亲友,即使病弱不堪,对亲友、同事以至学生皆恨不能捧在手心地照料,连萍水相逢的小姑娘林洙亦是眷顾到痴心。

是林徽因不够真吗?

跟太多将“爱国惜民”放在口头的机会主义者相较, 她与她的家族为此的付出,何止“花溅泪”“鸟惊心”。

——看来就人性而言,爱具体的人,终归比爱抽象的人类要难得多。

其实何止冰心对她态度平常,在李健吾的回忆文章中,林徽因简直是“女性公敌”。提起林徽因陆小曼就无法平静,在日记里写:      

 “歆海 讲得菲 真有趣,他亦同他 一般的痴,她果真有这样好么?一个女人能叫人在同时敬爱,那真是难极了,有一种人,生来极动人的,又美又活泼,人人看见了能爱的,可是很少能敬的。我的人的本性是骄傲的,叫我生就一种小孩脾气,叫人爱而不敬,我真气极了。看着吧,我拼着我一生幸福不要,我定要成个人才。”

随着与徐志摩感情的益厚,与愚诚徐志摩对林徽因情感的并无隐匿,陆小曼越发不能平衡,甚至到了“我简直不用谈这件事,我说起就发抖”的地步。身披“南唐北陆”盛名的陆小曼尚难以释怀,亦难怪通常女子“谈林色变”。

 

也许令“敌人”们更觉可怖的是,林徽因的美不仅通透身心、贯彻终生,且穿越时空。许多民国名媛留下的精拍照往往令后人只觉失落,盖因太过俯首于时尚的挟裹,为局限于时代的古早服化道所累。 同样嗜美的林徽因竟从未整饬过彼时摩登发型,永恒的旗袍自被她穿得行云流水,她的素色长大衣、别致领饰、精巧丝巾、酷飒马靴、优雅盆帽、高贵药盒帽、皮草外套、奥黛丽•赫本风的卷袖衬衫、无袖T恤、纸袋长裤……更件件宛若来自当季秀场。她被精修成彩色的照片一经推出即刻上了热搜,令比她年轻差不多100年的男孩女孩们纷纷“哦~~~”出来,尚被批评“可惜修不出林徽因内里的钟灵毓秀,(精修图)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1979年费氏夫妇一同访华时,费正清对梁从诫说:“你妈妈的英文,常常让我们这些以英语为母语的人都感到羡慕。”他对林徽因的评价“就像一团带电的云,裹挟着空气中的电流,放射着耀眼的火花”实不为过。她在文学、艺术方面的成就有目共睹。虽曾因性别原因被拒绝于建筑专业以外,但于此的见解与建树无不令业内人士肃然起敬。在梁思成著作《清式营造则例》的序和英文专著《图像中国建筑史》的前言中,他一再感谢妻子:“没有她的合作与启迪,无论本书的撰写,还是我对中国建筑的任何一项研究工作,都是不可能的。”

更遑论民族大义当前,她可以抛下一切,包括生命。这信仰国家道义、社会责任乃个人双肩天然负担的真正的“贵族”精神,正是她与泱泱“名媛”的楚汉河界——如果说她的外在美“倾城”,那么她的内在美“倾国”。

但当然,生而为人,没有谁的功课更容易。梁再冰曾太息,世人眼中的“女神”不过是她长期卧病的母亲,太过痛楚与压抑时亦难免以愤怒的方式来表达。每一个成年后病弱的身躯,都源自从未真正被无条件爱过的童年。父亲自是爱她的——假如她并非如此优异,父亲还会那样爱她吗?也许她亦曾自问这个问题。一切都过去了,一切无法回头,她唯有近乎无情地驱策自己向前。一位父亲对女儿好的爱,是爱她的母亲。也许梁从诫对她一生的评价方是客观的:“母亲的一生有过神采飞扬的时刻,但总的说来,艰辛却多于顺利。” 

“但我不信热血不仍在沸腾;

思想不仍在街上铺多少层;

甘心让往来车马狠命地轧压,

待从地面开花,另外一种完整。 ”

——在她一生留下的众多优美诗作中,激昂人心,又令人低回不已的那一首,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