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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女魔头的车一起走真的很没意思,尤其是当后排座位上还带了个扯破嗓子大声号叫的小琼西的时候。
说真的,要是那个女魔头是我亲妈的话,我也会哭的。不过,这个小家伙现在刚七个月大,应该还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就仅仅是哭而已,饿了哭,饱了也哭;困了哭,一大觉醒来还要哭。
好吧,小琼西这一天下来应该就只剩下哭了。
我发现,这哭声音量的大小似乎与踩油门的轻重有着某些神秘的关系:小家伙号得越响亮,女魔头的车开得越快。
“不哭不哭,”她扭过头,轻柔地对着后排安全座椅里的小家伙说,“不哭不哭,都是大小伙子啦。”
“他才不是呢!”我顶嘴道,“喂,看着点儿,快到学校了,慢点儿开,好吧?”
“只要微微一动,孩子就不哭闹。”女魔头又加速了。
好吧。我们在车道上左躲右闪,从停在路边的送孩子上学的车辆旁呼啸而过,后在校门口刺啦一声刹住了车。
这微微一动好像有些过了,小琼西一口把早餐吐了出来,一大口燕麦粥猛然间喷到车顶,接着从车窗上流淌下来。
对了,这是小琼西的另一大特点,他的胃就像个食物膨胀器,吞进去一汤勺的东西,能吐出来二十升。
“快下车!”女魔头喝道。
“你跟我一起去,”我不满地说,“没有成年人跟着,他们不会让我报到的。”
“我得开车回家给他换身衣服,你就在这儿等我好了。十分钟,多不超过十五分钟。”唉,瞧她那副疲惫的样子,我好像也不能再责备她了。说来也是,刚才小琼西吐出来的那些东西也是够让人心烦的了。
我又能怎么办呢?无奈之下,我只能扛着书包下了车。她的车转个弯,就一溜烟开走了。嘿!我都还没机会像平时一样开帕马森干酪 的笑话呢!那玩意儿闻起来简直和刚才小家伙吐出来的东西一个味儿。
我还记得次从加州搬来这里,跟老爸和这个女魔头同住的时候,因为他们总是吃帕马森干酪,我还以为他们是狂热的意大利菜爱好者呢。
这简直是令我失望的事情—之一。
我就这样被晾在格林尼治中学的校门口,看着成群结队的孩子来学校报到,还有零星的几个小孩向我这边望了望。
入学新生又怎么样?其实我才不在乎呢!事实上,那几个入学的新生看起来好像也并不在乎我。
我是个借读生,因为这段时间妈妈要去犹他州拍电影,所以我不得不来格林尼治找我老爸。我在这所学校不过就待上几个月罢了。
这几年,我妈妈一直靠拍肥皂剧和广告维持生计,这次总算是沾了电影的边了。说实在的,我才不想跟她待在一起整整八星期呢—反正她也没有邀请我。
没过多久,上课铃就响了,孩子们纷纷消失在校园里。怎么还不见那个女魔头啊?这回我是真的晚了。
以这样的方式开始我在格林尼治的学业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可是,这种事又怎么能奈何得了我一个借读生呢?以前,一份学业报告或许还会让我焦头烂额,但那种时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看了看手机,从她说完“十分钟,多不超过十五分钟”到现在,都已经过二十分钟了。唉,好一个女魔头的标准时间啊!
我给她打了电话,可她并没有接。也许她就在路上,马上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仍然不见那辆“吐迹斑斑”的车。
我叹了口气,在学生下车的地方找了张长椅坐下来,把书包放在我旁边的扶手上。
女魔头的真名叫路易丝,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是个女魔头,对吧?也许是因为她比老爸更接近我的年龄,所以比起老爸来,她要好相处得多。
路易丝近才刚做了妈妈,或许对身边坐着一个八年级学生这件事还不以为意。她也希望对我好,只是做不到。就像刚才,她本来应该陪我一起去报到的,而不是把我一个人扔在校门口。
随着一声引擎的轰鸣,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我不假思索地认为那一定是女魔头的车,可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只是一辆锈迹斑斑的皮卡,正沿着公路飞奔而来。那速度是女魔头想都不敢想的。
这辆皮卡在经过公路转弯处时,车轮就开上了便道,接着径直向我扑来。我下意识地迅速闪到长椅背后避让开它。
皮卡差一点儿就撞到了长椅,倒车镜刮到我放在扶手上的书包,然后一下子把它甩了出去。活页夹、纸张、铅笔盒、运动短裤、运动鞋,还有我的午餐都一股脑儿地从书包里飞出来,散落了一地。
皮卡猛地刹住了车,接着从车里跳下来一个司机,慌乱地去追那些四散的东西。可是在奔跑时,好多张纸又从他自己的衣袋里掉了出来,于是他便撇下我的东西,又去追自己的东西。
我看了那人一眼,然后也帮着去捡。天哪!那人竟然是个孩子,年龄跟我差不多!
“你怎么在开车?!”我大口地喘着粗气,还因为刚才险些被撞而心神未定。
“我有驾驶执照。”他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不可能,你年龄看起来不比我大!”我回了一嘴。
“我都14岁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手塞进上衣兜里摸出了一张卡片,卡片上印着他那张傻傻的脸,还有他的名字—帕克·伊莱亚森。纸片顶上还写着:临时驾照。
“临时的?”我问。
“我被特批可以开车给家里办事。”他解释道。
“你开的这是什么破车啊?殡仪车呀!你刚才差点儿撞着我!”
“我家有个农场,”他继续说,“我负责把农产品运到市场上去。而且,我还负责开车把我的祖母送到养老院去,她年纪大了,不能再开车了。”
我之前从没看到过乡下人,洛杉矶那边的农场并不多。格林尼治算是郊区了,但我也从来没想过会在上学途中碰上一个乡下孩子。
他把书包递给我,所有东西都被乱糟糟地塞在里面。我发现书包上还有个窟窿,肯定是被倒车镜刮的。
“我要晚了,”他嘟哝着,“对不起,把你的书包弄成了这样。”他说着跳上了皮卡,驶进停车场,然后急匆匆地跑进教学楼里,竭力躲避我愤怒的目光。
直到现在,校门口都还没有出现女魔头的身影。我又拨了电话,直接被转入语音信箱。
我决定亲自搞定入学报到,或许我可以先填些表格什么的。

教师办公室嘈杂得让人发疯,里面全都是小孩,有丢了课程表的,有看不懂课程表的,还有要求更改课程表的……
我来到一个像是秘书的人面前,这人看起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告诉她,我在等父母(或者说是监护人),而且他们马上就到,所以我完全可以先自己报到。可是,她只让我坐下来,然后就全然忽视了我的存在。
虽然我之前与格林尼治中学并无瓜葛,但我恨它。我有什么错呢?这全都是小琼西的错,当然,还有那个帕克老农和他的临时驾照。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女魔头的短信:我现在要带小琼西去看儿科医生。我不在时,你要规规矩矩的,我尽快赶过去。
正在这时,那个秘书突然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站在我面前,皱着眉头说:“学校不让用手机,请你关掉手机,然后放在柜子里面。”
“我没柜子,”我对她说,“我是新来的,还不知道去哪儿呢。”
“看,这是你的课程表。”她说着,把一个从我背包窟窿里探出来的小纸卷抽了出来。
“课程表?”我怎么可能会有课程表呢?我还没有正式入学呢!
“你在117教室。”她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串复杂的路线,然后催促我,“你现在就可以去了。”
然后,我就真的去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所谓的课程表,就已经来到大厅中央,搞得整个人相当疲惫。
这的确是一张课程表,但不是我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课程表顶上写着:帕克·伊莱亚森,八年级。
哈,这是那个叫帕克的乡下孩子的课程表!一定是他在捡地上的东西时,把我和他的东西搞混了。
我朝办公室的方向退了几步,就又停了下来,我可不想再跟那个秘书打交道了,没有女魔头,她是不会让我报到的。要是儿科那里人满为患,我岂不是要永远枯坐在那张长椅上?我不,决不!
我暗自思量着:走路十五分钟就可以回到家,可那也不是我真正的家,与其去那儿,还不如就留在这里。既然我今天已经早早起床准备上学了,那好还是留在学校吧。
我又看了看帕克的课程表:117教室。好吧,这虽然不是我的教室,但至少是个教室。说真的,有谁会在乎呢?又不是说我必须要在今后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学习到什么。但其实,在我回归文明世界之前,至少是能学到些什么的,毕竟我可是个高才生啊!再说了,等女魔头来了以后,他们也会指引我去该去的地方,虽然,有可能就算到了那里,我也同样什么都学不到。不过,格林尼治中学倒是告诉了我一件事:14岁大的孩子是不能开车的。
紧接着,格林尼治中学就告诉了我第二件事:这里简直就是一座迷宫。我在洛杉矶的学校各处都很敞亮,一出门就能见到太阳,还挺晃眼的呢。在教学楼里,你看一眼就知道该往哪儿走,那些门牌号一目了然。不像这儿,109号完了就是111号,下一间标着:储物柜E61-B2……这都是什么破数啊?见鬼去吧!
我又走了一会儿,碰上了一帮孩子,他们很确定地回答了我,说没有117教室。
我对其中一个小孩说:“不应该啊,我就是要去那个班啊。”说着便掏出课程表给他看,我还特意用拇指盖住了名字。
“等等,”那孩子皱了皱眉头,用手指着课程表念道,“什么?SCS-8?”
我眨眨眼,心想这不是一张普通的课程表—正常情况下,不同的时间上不同的课程,就要去不同的教室,但是,这张课程表上写着帕克要一整天都待在117教室里。不仅如此,在科目下面,“SCS-8”几个字每隔一小时就出现一回—当然,除了十二点零八分的午饭时间。
“哦,在这里。”我的眼睛快速跳到课程表的底部,发现了这么一句话:SCS-8,即八年级自律特别班。
那孩子盯着我说:“你是捣蛋鬼?”
“捣蛋鬼?”我重复道。
他的脸涨得通红。“你知道的,捣蛋鬼嘛,哼哼,”这孩子的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这帮人不仅是捣蛋鬼,他们就是一帮小混混!再见哈!”他说完,就一溜烟跑远了。
我终于明白了,甚至都不用再多问,看看他那张脸就全清楚了。想想看,对于一个会用半吨重的皮卡“消灭”书包的人,你怎能忍受?捣蛋鬼无非就是一帮不爱学习的孩子。我在加州上中学时,也有这么一帮人,大家都管他们叫什么“迷途快线”,不管怎样,都是一码事。也许每所学校都设有这么一个班。
我转身大步向教师办公室走去,我要抗议!其实我心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人把我扔进捣蛋鬼堆里,真正该在那里的是那个叫帕克的,见他眼,我就知道他很适合那个地方。
我现在满脑子都乱糟糟的,我是想在教师办公室里等女魔头回来接我,但是前提是她也得回来啊!小琼西的健康问题的确不容乐观,他每隔八分钟就发病一次,真的快把女魔头逼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按老爸的话讲,就是“愿上帝保佑你”。没骗你,他这次也真的这么说了,他说话的那个样子真是滑稽又搞笑,一点儿也不像是从我们加州老家出来的人。
还是硬着头皮去117教室吧。我走过一间金属皮搭的简易房、一个职工宿舍、一间校职工办公室、一间管理员办公室,又走过了一个健身房,终于来到了学校的尽头,这里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了。这条楼道的味道可真够冲的,闻起来像是臭袜子的浓郁气味,外加少许烤肉味。我提醒自己,毕竟在格林尼治待的时间短暂,咬咬牙就过去了。
一班不爱学习的孩子也好,“迷途快线”也罢,捣蛋鬼又怎么了?你看,他们虽然不是学习标兵,但也不过是一群孩子嘛,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即便是帕克,他开车时或许对社会有一定危害,但除此以外,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八年级学生,和我们所有人一样。
说严重些,又能捣蛋到哪儿去呢?
我推开房门,走进117教室。
教室里只开了一扇窗子,我在屋外看到的一缕青烟就是从这里飘出去的。我来到教室中间的一个垃圾桶前,发现垃圾桶着着火,烟就是从这里飘出去的。一帮孩子围着垃圾桶,手里攥着铅笔,用笔尖顶着棉花糖,在那里玩烧烤。帕克也在那儿,他的棉花糖脏兮兮的像个黑煤球。
“喂,关门!你想把楼道里的报警器弄响吗?”有个人不耐烦地嚷了一嗓子。
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捣蛋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