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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唐诗综论》:
  谢灵运的山水诗的确有其特殊之处,它好像比一般的山水作品更客观些,有点像一个旅行记者,一路上随处用精妙的照相技术拍下了新鲜的风景镜头,而许多镜头之间,甚至于有时即使在一首诗里,也似乎没有多大联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就是说谢诗后半的玄言哲理并不能统一前半的山水景物,因此不但前后两半清新与陈腐往往判若两诗,而前半的山水景物既还缺少一个可以统一的明显的思想,因此也就各个游离着,仿佛还只是停留在感性阶段,而没有提高到完整的理性认识上来;至于那后半玄言尾巴中的理性认识倒是明显的、系统的、固有的,也无待于前半的山水景物;因此两者之间虽然多少有些表面上的逻辑,却没有内在的联系。我们如果说它的玄言尾巴是把大自然看成为“老庄明自然”的抽象玄言的注脚,那么在它的山水景物里则恰恰是把同一个大自然看作是客观的、具体的、变化着的新鲜事物。这两种不同的态度,不同的观点,正是说明着世界观上的矛盾。这也就是说在谢灵运的世界观中存在着成系统的、没落的,以其玄言诗为代表的思想体系;而另一方面又有着不成系统的,近于是感性的,较为开阔健康的对于自然美的新鲜要求。这或者正是一个没落阶级中不甘于就此消沉下去的一些人身上可能有的现象。一方面旧的思想意识仍然紧紧抓住了他,另一方面在突然没落的现实面前又变得较清醒些,想要从死气沉沉的腐朽堆中挣扎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吸收一点健康的美学观点。然而又由于阶级局限仍然牢牢地束缚着他,这清醒也就只能到此为止,因此他的收获又是零碎的,新鲜而有点近于陌生的。这就形成谢灵运山水诗上的独特之处,当然谢灵运的诗篇也并非全都如此,“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就是情景交融的。这只是就其大多数较成功的山水诗句来说而已。然而谢灵运如果连这点不甘没落的要求也没有,连一点健康的美学观点也没有吸收到,他只是想逃避在大自然的一个角落里了此一生,而无感于大自然奇伟的变化与新鲜的力量,那么谢灵运大约就只能写玄言诗,而写不出“洲岛骤回合,圻岸屡奔崩”,“解作竞何感,升长皆丰容”,“援萝聆青崖,春心自相属”这样的一些山水诗来,而且在他的山水诗中也就不会存在着前后两半判若两诗的游离状态;或者是写山水而并无山水之美,为一种玄言的概念所笼罩着,如孙绰的《游天台山赋》之类;或者是情景交融却入于禅寂(谢灵运也是佛教徒),如王维晚年的某些诗篇那样;总之都是统一的,而不是像谢灵运的诗那样游离着的。至于谢灵运则正以其能从玄言诗中游离出来,能从贵族们狭小的天地中游离出来,因而在山水诗上取得了一定的新的成就。
  我想我们这里如果能够区别一下山水诗与田园诗,也许对于研究山水诗是怎样产生的与怎样发展的会有些好处。实际上到了山水诗大量产生的时期,在祖国的河山原野上纯粹属于洪荒世界的恐怕已经绝少,要么是经过广大人民改造过的,要么是经过统治阶级改造过的,前者就是大自然中的山水,后者就是庭苑园林,当然庭苑园林也是劳动人民建成的,其中也不同程度地吸收了劳动人民的审美观点,但是究竟不免又是根据统治阶级的爱好和偏见来改造的,这两种对于自然界的改造,有着雄伟和细巧,自然和修饰,辽阔和精致,辛勤和享乐,无限和有限等种种不同的倾向,前者
  唐诗是我国古代诗歌史上一个光辉的里程碑,它的新鲜的艺术感受、深入浅出的语言、雄浑的气象、解放的情操,都给人们留下永远难忘的印象。要叩问这高潮的性质,探寻其中的奥秘,自非一言之所能尽。我因此力图从盛唐时代入手,通过不同的角度来取得一些概括性的认识。这样,遇有心得便写成一篇论文,其中有的比较直接,有的比较间接些,前一部分日“唐诗高潮”,后一部分日“唐诗远音”,合为《唐诗综论》一书。其中《诗人李白》早年曾以书问世,现在也把论文收在这里。后附“谈诗稿”十九篇,这些大都是早年短篇的谈诗散文,上自风骚,下迄唐宋,多乃零星诗句的点滴体会,不足为论,不过是全书的余响而已。
  本书整理过程中,由于多年存稿在动乱中十九散亡,只凭从各报刊上寻觅复制,加以整理,颇费时日。先后由钟元凯、商伟两同志协助完成了这项工作,当此成书之际,谨深表谢意!并以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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