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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儿说得好:“人不辞路,虎不辞山。”
世上走一遭,活的就是一分“意气”。
然世事无常,偏不遂人愿。
一旦人离了倚靠,虎离了山林,这分“意气”还在不在?
看官您上眼,且瞧书中这八位!


楔子

1899年,农历己亥,是为光绪二十五年。
彼时的大清朝,遭列强环伺,鲸吞蚕食。《南京条约》《五口通商章程》《虎门条约》《望厦条约》《黄埔条约》《北京条约》《天津条约》《马关条约》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签订,中华大地处处哀鸣。
除了外患,还有内忧。
一月,皖北之地已连旱三年,“涡河两岸,十室九饥”,“十人之中,几无一人能度残冬”,再加上“地方官毫无抚恤,追呼银粮,枷打锁押,日甚一日”,安徽涡阳县私盐贩子刘疙瘩伙同曹市集牛汝秀、魏德成等人率众起事,号曰“大汉盟主刘”。其乱北至顺德府,南至蒙城、阜阳,东至宿州,西至亳州、太和,从者两万余众。
三月,朱红灯创义和拳,与本明和尚广收门徒,习武结社,传授“持符念咒、神灵附体”之法。其旗号曰“扶清灭洋”,并于天津卫设“坎”字总坛。然义和拳民,龙蛇混杂,良莠不齐,多有“素不安分之徒,或投坛附和,或仿效装束,鱼肉良善”,更有甚者“奉教者皆扮成假义和拳会,各处寻仇杀人”。
六月,清廷决定以新式战法操练军队,“今日事势,练兵为
大政,练洋操尤为练兵要著”,成立武卫军拱卫京畿,以聂士成之武毅军为前军,驻芦台,扼守北洋门户,兼顾大沽、北塘海口;宋庆之毅军为左军,驻山海关内外;袁世凯新建陆军为右军,驻小站,扼天津西南之孔道;董福祥部甘军为后军,驻蓟县;荣禄另募万人为中军,驻南苑。
咱们这故事,便从天津卫说起。提起天津卫,当先溯其源。1400年,也就是明建文二年,燕王朱棣在此渡大运河南下争夺皇位,成功坐上了龙椅。1404年,即永乐二年,朱棣为纪念“靖难”,将此地命名为“天津”,即“天子津渡”之意,并在此筑城设卫,是为“天津卫”。1860年(清咸丰十年),英法联军长驱直入渤海湾,僧格林沁以敌军不善陆战为由,专守大沽,尽弃北塘,使得英法联军顺利登陆,攻占天津,兵发京师,僧格林沁临战脱逃,城门失守,洋人大肆劫掠,圆明园被付之一炬。咸丰帝逃亡热河,令恭亲王奕訢留守北京,与洋人议和,除割地赔款外,还需增开天津为商埠。
天津之地,九河交融,自古为南北船运之要冲。自开埠之后,不到二十年间,华洋并居的社会结构、龙蛇混杂的江湖格局、帮派林立的码头势力、好勇斗狠的街头风气逐渐成形。自古以来燕赵大地多悲歌慷慨、勇武任侠之士。天津为屯兵之卫所,无论军民,皆好武成风。彼时恰逢乱世,无论是混混打架争胜,还是贼匪杀人越货,抑或帮派持械砍杀、街头喋血,都需学些武艺傍身。天津卫戍守皇城,武职从一品的直隶总督就驻守于此。有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许多南北拳师汇集于此,为的就是:进可登堂入室、博个一官半职,退可扬名立万、广收门徒。生逢乱世,无人不是为了一口饱饭奔波,再高的高手,饿上三天,也不过是一堆骨肉罢了。天津卫的地界就这么大,武行的饭碗里就这么多米,都想吃饱是不可能的,你想多吃,我就得挨饿,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这世界的普遍规律。
什么叫规律?客观存在,且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就是说,你躺在家里胡思乱想是没有用的,想不被“劣汰”,你就得做到“优胜”。所谓“文无,武无第二”,“优胜”是怎么来的?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你说你拳脚好、功夫深,想开馆、要收徒,打算吃这碗武行饭,对不起,你得露一手,得有真东西才能留下!
然而,除了能打,还有不少拳脚师父一身武艺全在“嘴上”,会说会讲会交际,门路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街头混混,总之人场钱场两不亏,倒也混个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这些师父手底下专门雇了不少“徒弟”,这些徒弟人能打,手又黑,专门处理踢馆之事。只不过,这“师父说、徒弟打”的套路用得多了,慢慢也就烂了,学拳的总看不见师父出手,心里也暗自嘀咕。这些“嘴上”师父为了赚钱糊口,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场“打擂”,天津城内大大小小的擂台多如牛毛,这里边有的是官家办的,有的则是地下见不得光的营生。官办的便是法租界紫竹林附近的老万国舞台,地下的则是老城外西南边儿的“五柳大街”。
老万国舞台是官办的打擂台,一年也打不了几场,上去比斗的要么是名盖南北的大拳师,要么是权贵撑场攒起的大赌局。故而寻常百姓的民间比斗大多都在五柳大街。这五柳大街,名字里带“大街”俩字,但是却不是一条街道,而是城外一段已经干涸的老河道。风水方位里有讲究:东南为阳、西北属阴。故而天津城的坟地多在城外以西,有钱人家出殡大操大办,看时辰、选棺椁,坟地要背靠山、面望水,讲究的繁文缛节多了去了,而穷人就没那个条件,找个草席一裹,挖个坑直接埋了就是。旧时天津老城外,就有这么一片旷野,专埋“穷鬼”和“路倒儿”(流浪的饥民,因走着走着就饿死在路边儿了,故而得名)。
这地儿怎么找呢?出了城一直奔着西走,直到见到一条干涸的老河道,顺着河道再向南,等你瞧见了五棵并排生长的大柳树,便到地儿了。这片乱葬岗子,尸体大多浅埋,一到晚上便有些个土贼带着锹四处乱刨,在死人身上搜刮,扒些衣物、烂鞋,甚至连草席都顺走,有时好几拨人同时在此出现,弯着腰挖来刨去,甚是热闹,故名“大街”。
1889年,即光绪十五年,有人称“大虎爷、二虎爷”的翟虎臣、翟虎胜兄弟二人带着手下的一伙儿人马,于五柳大街设了一处打黑拳的擂台,每月初一、十五开台,设赌抽水。以前来这儿打拳的人,有穷困潦倒的苦哈哈,有想在天津卫扬名立万的拳师,还有些身背人命的通缉犯在此打拳赚钱,可近几年,不少帮派里的金牌打手、军营里的兵痞将校,乃至洋人船上的外国水手也来凑热闹,一时间将五柳大街的这处黑拳场烘得极为热闹。于此地打拳,生死勿论,赢了的拿钱走人,输了早已魂归天外,直接就地掩埋。要知道,打黑拳没有点到为止,招招拳脚都是搏命的路数,哪天晚上不打死几个?可凡事总有例外,偏有这么个奇
人,在此打了十年的黑拳,虽然时输时赢,却从不曾伤筋动骨。
此人姓名不详,白日里以拉车为生,因其所拉黄包车上有“甲组零四”的标号,故而人皆称他“甲四”。
天津卫的江湖人都知道,甲四是大虎爷和二虎爷的“拳托儿”,是个打假拳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