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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逻辑缜密的思考,从直观的可靠性出发,我们就能认识到艺术的不断发展与酒神和日神 的二元对立密不可分,就像繁衍生息需要两性共存,两性永远处于冲突的状态,间或有相互和解的时候,此刻,美学科学将使我们受益匪浅。我们从希腊人那里借用了这些名称,希腊人虽然没有阐述概念,而是通过生动的神灵形象,向有识之士揭示希腊艺术观的深刻奥秘。日神和酒神这两位希腊艺术之神让我们了解到,于希腊人而言,日神的意象艺术和酒神的无意象音乐艺术之间存在极大的对立,不论是起源还是目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相互冲突又相互依存,相互激发出更有生命力的新生代,维持因对立而存在的冲突,“艺术”这一通用词汇仅仅是从表面上弥合了这种对立。后,只有通过希腊“意志”中形而上的奇迹,二者才能相互结合,终产生阿提卡悲剧 ,这种结合酒神与日神的艺术作品。
为了进一步了解这两种力量,我们首先要把它们看作是梦与醉两个分开的艺术世界。通过这两种生理现象,我们能够看到日神与酒神之间的那种对立。在卢克莱修 看来,众神的宏伟形象是于梦中首次在人类的灵魂面前显灵,伟大的雕刻家是于梦中看到了神祇那优美的身材比例;若希腊诗人被问及诗歌创作的奥秘,我们同样会想起梦,就如名歌手 中的汉斯•萨克斯所言:

朋友啊,诗人的使命
便是记录和释义他的梦。
请相信,人类真实的幻象
只在梦中显现意象:
所有诗歌艺术
不过是梦的昭示。

人人造梦时都是艺术家,而梦的迷人幻象是所有意象创作艺术的前提,也是诗歌创作的重要部分。我们享受做梦,无须借助任何方法,就能理解梦中的形象,我们能与梦中所有事物对话,没有什么无关紧要或可有可无的东西。然而,即使处于这种梦境现实为鲜活之时,我们依然认为这只不过是假象;至少我的经验就是如此,我可以举出大量例子以及诗人名言,来证明自己的经验的确常见,甚至合乎常理。哲学从本质上就有预知能力,认为在人类生活和存在的现实背后,还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现实;换言之,这现实也是一种假象。叔本华 就曾说过,一个人是否有哲学能力,取决于他是否有这样的天赋,能够偶然感知人和万物只是幻影或梦中意象。正如哲学家关注存在的现实一样,有艺术敏感性的人关注梦的现实:他密切而又愉悦地关注着梦的现实,用这些意象来阐释生活的意义,并借此来为生活演习。他所看到的,不仅是这些愉悦、亲切的意象,还看到了严肃、阴沉、悲伤、黑暗、突然的郁结、机遇的嘲弄、焦虑的期待,简言之就是生命的“神曲”,甚至包括其中的“地狱篇”,但也不仅仅是出皮影戏——因为他在这戏剧之中,体验其中的痛苦——可是,也从来没有某个短暂的瞬间,觉得这只是一种假象。也许有人会记得,像我一样,在梦中遇到危险、面临恐惧时大声鼓励自己:“这只是一个梦!我要继续梦下去!”我甚至听说过,有人能够在连续三个或多个晚上做同一个连贯的梦。由此可见,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即我们所有人共同的深刻基础上,我们伴随着无上的愉悦与快乐的必要性体验着这种梦。
希腊人也通过日神表达了体验梦境的快乐必要性:日神是创造意象之神,也是预言之神。究其词源,他是“发光者”,是光明之神;因此,日神也掌控着内心幻想世界的迷人假象。这更高深的真理,即这些完美梦境与日常世界难以深知的现实形成对比,加之在睡梦中自然的帮助和治疗作用的深刻认识,都象征着预言能力,也象征着所有的艺术,有了这些艺术,生命才有意义。但是,日神的意象也必定有一条大致的轮廓,梦境也不可病态以免越界,如此,即使情况不乐观,这假象世界也会让我们误以为是粗糙的现实;其意象必须有清晰的界限,释放狂放的冲动,创造意象之神的冷静机智。按照其起源,日神的眼睛必须是“耀若太阳”;即使眼神表现出愤怒或是不快,也会发挥出神圣的品质,展现出迷人的假象。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叔本华关于人类困于摩耶之幕 下的话,也适用于日神。《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册第416页写道:
就像船夫坐在小船上,让他那不堪一击的小船,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之上,随着大海的怒涛起起伏伏;同样,孤身的人面对这满是磨难与痛苦的世界,托身于个体化原理,平静置身于其中。 
的确,日神可以说是以崇高的方式,表达了对个体化原理的信任,以及困于其中之人的平静安坐精神;日神甚至被认为是为个体化原理的伟大神圣形象,举手投足以及凝视之间,向我们传达了“假象”所有的愉悦、智慧与美丽。在同一处,叔本华曾提到,当人们借由充分合理原则证实了一种例外,而突然感到困惑,对现象世界的认知形式失去信心时,就会产生巨大的惊恐。若是这个体化原理支离破碎,那么此时在这惊恐之上,再加上来自人的内心深处即天性之中的幸福的狂喜,我们就会瞥见酒神精神的本质,以醉来比拟为恰当。或由于所有人类、种族在其颂诗中提到的麻醉饮品,或由于春日来访之时大自然洋溢着生命的渴望,酒神精神的萌芽日益壮大,让主体完全消失至浑然忘我之境。在德国中世纪,受到酒神力量的驱使,人群不断聚集,载歌载舞,巡游各地;从这些圣约翰和圣维图斯舞 者身上,我们能看到古希腊人的酒神合唱队及其在小亚细亚的前史,甚至能看到古巴比伦及其狂欢的萨凯亚节。有些人或是缺乏经验,或是精神迟钝,自满于自身的健康,对这些现象不屑一顾,认为这是“通病”;当然,这些可怜的人儿丝毫没有意识到,当酒神的狂热追随者热烈地在他们身边喧嚣时,他们的“健康”黯淡如鬼魅,苍白如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