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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

直到近现代,人体才被看作是物质性、机械性的。在人类历史中,躯体被长期赋予特殊的地位,具有宗教和象征意义上的重要意义,人死后尸体的处理方式也受到各种仪式和习俗的约束。在几百年中,无论西方的体液学说,还是东方的传统中医学说,都把躯体看作世界、元素和宇宙的缩影。在一些文化里,人体的器官与星群或星座相对应;也有一些文化认为人体中存在着能量的中心,如果正确地培育,就可能达到开悟的境界;还有一些文化把人体当作理解上帝思想的途径,因为人体不但是他伟大的造物,更是按照他自己的形象做成的。

早在人们有意准确描述人体解剖结构之前,尸体、骨骼和无皮者(écorchés)就已经是纯粹艺术和大众艺术经常描绘的对象了。即使到了19世纪,解剖画家也总会使用这一传统的隐喻和意象。科学、艺术和形而上学的界线时时模糊,彼此之间如水乳交融,“勿忘死亡”“死亡之舞”(拉丁语:danse macabre)和被剥皮的林神科学准确乃至指导性地呈现着对人体的描绘。

这些有趣的无皮者正在展示男性肌肉系统。无皮者—被剥去皮肤展示其下肌肉的形象—不仅在解剖书中常见, 也常被美术家用于作品的准备与研究。事实上,一直到19世纪,解剖艺术品描绘的对象都是一副生机盎然、没有痛苦的样子,展示着明显的快乐。这种手法使解剖画作不仅适合医生和医学生观看,也方便非专业的观众欣赏。另外,此类手法也掩饰了这一真相:解剖知识来自尸体解剖,而许多尸体都是被处决的罪犯。

这幅雕版画选自1800 年左右出版的不知名百科全书,图像翻印自威廉•切泽尔登的《人体解剖学》(Anatomy of the Human Body,1713年)。解剖绘画通常会把美术先例用作意象,而对无皮者来说,圣巴塞洛缪(St Bartholomew) 和玛息阿(Marsyas)的意象被使用了几百年。前者是被剥皮而殉教的圣人,后者是希腊神话中半羊半人的森林之神,因与阿波罗比赛演奏音乐而被绑在树上,活剥了皮。图中右侧的形象与林神的常见形象颇为一致,而左侧呈跪姿祈祷的形象则有种说教的意味,暗示基督教世界观中死亡与亚当、夏娃的原罪之间的关联。

这位潇洒的无皮者出自《著名人士巴托洛梅奥•埃乌斯塔基的解剖图解》(Tabulae Anatomicae Clarissimi Viri Bartholomaei Eustachii,1714年),其作者于1574 年去世,一百多年后本书才得以出版。巴托洛梅奥•埃乌斯塔基(Bartholomeo Eustachi,1500—1574年)又被称为埃乌斯塔基奥(Eustachio) 或埃乌斯塔丘斯(Eustachius),他与维萨里生活在同一时代,但远不如后者出名。埃乌斯塔基在罗马教授解剖学,同时也是乌尔比诺公爵(Duke of Urbino)和红衣主教朱利奥•德拉•罗维雷(Cardinal Giulio della Rovere)等权贵的医生。埃乌斯塔基去世后,人们发现了许多铜版画。他本来想把它们收录在一本解剖书中,但此书终究未能完成。这些铜版画由朱利奥•德•穆希(Giulio de’Musi)制作,终加上了配文,在1714年出版。图画周围带编码的边框有助于定位配文中描述的解剖结构。

 

人体解剖: 一窥内里

在X光片和核磁共振成像技术发明之前,要想了解活人的解剖构造,就要研究死人的躯体。

在文艺复兴时期,解剖学成了一门大众科学,人体解剖则变成了艺术家和解剖学家都会进行的活动。此时大部分解剖都是在死刑犯的尸体上进行的,这不仅是后的羞辱、对其罪行的后惩罚,也是一种将其不法行为转变为有益知识的方式。从15世纪开始,公众可以在解剖剧场中付费观看人体解剖。这种展示常常是狂欢庆典的一部分,也许是美酒与音乐的助兴节目。

到了18、19世纪,私立医学院校需要极多尸体以供教学使用,死刑犯供不应求。这一矛盾催生了“复活使者”(resurrection men),即从坟地里窃取尸体的盗尸人。有些时候他们甚至会选择谋杀,比如1828年的威廉•伯克和威廉•黑尔。民众的愤怒迫使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法律法规,认定解剖无名尸和贫民尸体为合法行为。解剖不仅是医学的训练,也象征了对自然奥秘的探索与发现。因此,人们有时也会认为它是违法的、狂妄的举动,既破坏了传统的丧葬习俗,也进入了人类可能本不应该进入的领域。不可否认的是,解剖是医生获取知识的途径,或许也是成为医学专家所必需的黑暗仪式。

 

孕育新生

在几个世纪中,妊娠和生产都被看作神圣的未解之谜。在农耕文明中,生命的延续直接依赖于生产力水平—农作物如此,人也是如此。许多宗教和神话都神化了性能力和生殖。即使在基督教兴起之后,人们仍然相信怀孕和胎儿在子宫中的发育是上帝给予的为神秘而惊人的奇迹。在古代,女性生殖器的形象常被用作生产力的象征, 或者被当成女神崇拜的对象。而勃起的男性生殖器则象征着创造力,常被用于装饰护身符。

从公元前4世纪到公元16世纪,人们一直认为女性的身体是有缺陷的,因为上帝创造亚当之后,仅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就造出了夏娃。因此,男性的解剖结构被认定是正常、标准的。一般来说,只有解剖书中会描绘女性的身体,目的是阐明它与男性身体的不同之处,即怀孕、分娩和哺育婴儿的能力。女性的尸体极为少见,尤其是孕妇的尸体,因此子宫及其与胎儿的关系到了18世纪才得到研究。

胚胎发育过程、男性和女性在生殖中的作用等问题始终未有定论,直至进入19世纪。在这时,观看裸体的行为被法规严格地约束着。涉及裸体的艺术和解剖人体的科学则将这一行为变得圣洁,推动了此类行为的合法化。不过,容许的界线总是模糊的,下文展示的一些图画在出版时就曾被斥为淫秽物品。

 

上半身

内脏器官和起保护作用的肋骨安居于人体上半身。头颅则位于这伟大构造的,它不仅能利用面颊和表情表达我们的个性与特征,也承载了五大感觉器官中的四种,即口、鼻、耳、眼。上述感受器加上覆盖全身的皮肤, 就是我们吸收、内化外界体验的工具。也难怪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的人们认为头颅里装着永恒的生命,还有许多古代文明将头颅视为力量、灵魂、生命力与本质精神之所在。

从相面术到颅相学,从看眼睛到看手相,面部、头颅、眼睛和双手也是诸多个人特征“读取”方法的基础。

成年女性上半身所包含的乳房,在古代是生育力和供养生命之力的象征,在现代则是情欲的焦点。作为婴儿营养的主要来源,女性的乳房和乳头具有重要的解剖学意义,但是部对其进行全面讲解的作品直到19世纪中期才出现。

 

下半身

下半身让我们接触地面,与大地相连。和大部分动物以及其他灵长类不同,人类的强健双腿足以支持我们直立的身躯。双腿带动我们穿梭于世界之中,因此象征着机动力。

双脚具有极其复杂的解剖结构。它们既能传导体重,也能帮助我们运动并保持平衡。达•芬奇把脚称为“工程的杰作、艺术的结晶”。脚由二十六块骨头和三十多个关节组成,其敏感性、柔韧性和灵活性允许我们轻松地行走在各种地貌之上。作为接近地面的身体部位,脚象征着谦逊和踏实。

下半身的一些结构在西方传统看来可谓“不可言说” 或令人羞耻,这些结构就是生殖器和肛门。因此,人们自古以来就把下半身与繁殖、排遗和排尿等先天性行为联系在一起,并且认为下半身不如上半身“高尚”:后者具有崇高的智慧,还包含着人性之心与理智之脑。西方文化倾向于关注更高的事物,可是在东方的脉轮体系中, 与人体基底部的关联是归根感和安全感的基础,没有这种关联,顶轮所象征的开悟就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