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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勒兹只是夏尔丹的众多仰慕者中的一员。在艺术界的同行中,对夏尔丹的推崇几乎已成为一种常识。将布歇批评得体无完肤的狄德罗从他的画中感受到了浑然天成的美,声称“任何鉴赏理论在他的作品面前都是毫无意义的,要欣赏他的画作只需要保存自然给我的眼睛,好好使用它们” 。如今,同格勒兹的《给孩子阅读〈圣经〉的父亲》一样,夏尔丹类似主题的《午餐前的祈祷》[恰恰也收藏于卢浮宫,两者相较,便可发现狄德罗虽然言辞夸张,但的确抓住了重点。夏尔丹的作品之美,正是平实自然之美。
当这幅作品于1740 年沙龙展上初次亮相时,并没有立刻得到公众广泛的关注。它展现的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家庭场景:妈妈正带领两个孩子在用餐前进行祷告。坐在小椅子上的孩子认真地听从妈妈的教导,玩具鼓和鼓槌被挂在椅背上,既显示出小朋友对待餐前祷告的虔诚,也显示出妈妈育儿有方。坐在餐椅上的大孩子仿佛也被祷告的内容吸引了,一动不动。夏尔丹非常善于利用画中为数不多的细节来讲故事,巧妙地选取一个画中人正在专注地做某件事的瞬间。观众在一瞥之中,便感受到画中充盈的祥和、美好气氛,并由此联想到,在这自然而然的片刻停顿结束,时间继续流转起来后,画中人接下来的生活也将是如此祥和、美好的。他们所处的场景是勤劳百姓之家,朴实、整洁,没有太多画蛇添足的家居装饰。在夏尔丹的画中,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每一个要素都被安排得恰如其分,仿佛生活就该是这样的。
相比之下,格勒兹即便是描绘“父亲读《圣经》”这种题材,都要尽量往里面加戏。在他的构思之中,父亲朗读《圣经》,必须全情投入、眼眶湿润;孩童要是聆听《圣经》,便一定要露出呆若木鸡的虔诚表情;倘若还不懂事,就必须招猫逗狗,弄出些动静来。这样的设计,固然可以凭借戏剧性的夸张手法来吸引展览上观众的注意,但倘若再多看两眼,难免显得用力过猛,和平淡之中见真情的夏尔丹相比,落了下乘。
从《午餐前的祈祷》中,可以清晰看出夏尔丹有意识地远离以布歇为代表的奢华风格。他的画面色调平和、朴素,描绘人物衣着和桌布的白色同背景的褐色和谐共处。如果我们回望一下勒南兄弟和拉·图尔是如何利用深褐色的背景将画中人“推”至观众眼前的,便会发现夏尔丹不但不强求画面的视觉冲击力,甚至并不在乎观众是否需要被画面吸引,相比之下,布歇画中的一草一木都在花枝招展地引诱观众将目光停留在画上。如果再仔细观瞧,还会发现就连夏尔丹的笔触都在诉说着他的诚恳。他将颜料一笔一笔地铺在画布上的痕迹清晰可辨,既不像鲁本斯在描绘水花时那样有意识地通过留下笔触来炫技,也不像布歇那样尽力掩藏手绘的痕迹,令笔下的人物宛如瓷娃娃一般光滑剔透。画风的选择本没有高下之分,但夏尔丹的画风的确要比同时代的画家们来得清爽寡淡得多。这令他成为游离于主流画坛之外的异类,但这种自绝于主流之外的结果,倒并非夏尔丹生性不合群或愤世嫉俗的产物,而是另有客观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