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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传奇2七歌》(节选)

我把脸埋进灯芯草里哭了起来,泪水伴着小溪一起流淌。我的抽泣声渐渐平息了,可是在水流的另一端,哭声仿佛仍在继续。我抬起头来,仔细聆听着。

哽咽声不断传来,中间夹杂着长而沉重的呻吟声。我用短外套的袖口拍拍又湿又痛的脸颊,挪到离水更近的地方。尽管天黑,我的第三只眼却可以顺着水流看出去挺长的一段距离。但我还是找不到那凄厉的声音来自哪里,也许那只是我记忆中的回声。

我用手抓住灯芯草,身体前倾向水流贴近。我的膝盖不停地在泥泞的岸沿上打滑,差一点掉进水里。我不停地找,却一无所获。可那哽咽声和呻吟声似乎来自一个很近的地方,简直就像是从小溪里传来的一样。

从小溪里。没错!但这怎么可能?

我把刚要伸进水里的左手又缩了回来。我肩胛之间的旧伤在一阵阵抽痛。这会是一个骗局吗?或者是芬凯拉某种隐藏的危险?就像变形幽灵暂时换上一副讨人喜欢的外表,就是为了把你引向死亡。丽娅肯定能看出来。但我痛苦地提醒自己,丽娅已经没跟我在一起了。

呻吟声又响了起来。星光照在昏暗的水面上,让小溪看上去像一条水晶河。我咬着嘴唇,把手伸进水里。冰冷的水漫过我的手腕和小臂,我的皮肤被冻得发麻。然后,我的手指碰到了什么东西。光光的、圆圆的,但比石头要软。我摸索着试图抓住这个滑溜溜的东西,总算把它抓牢拉出了水面。那是一个比我的拳头大不了多少、用厚囊袋做成的长颈瓶,皮制的瓶盖被一层厚厚的蜡密封着,充足了气的瓶子滴着水,散发出幽暗的光。

我捏了捏瓶子,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喊声,接着是痛彻心扉的抽泣声。我用木杖的底部刮去瓶口的蜡,蜡一点点地往下掉,仿佛不愿意离开。我拧开瓶盖,一股和煦的暖风迎面吹来,闻上去有几分桂皮的味道。长颈瓶瘪了下去,强劲的气流像鲜活的呼吸般掠过我的脸和头发。

“谢谢,人儿,谢谢你。”我脑后传来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

我猛地一转身,手中的瓶子落在地上。然而,在我和遥远的星空之间,我什么也没看见。

“或许我应该说,”那声音又细声细气地说,“艾姆里斯·梅林,谢谢你。”

我缓过气来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噢,对了,”那声音轻快地接着说,“比起老气横秋的艾姆里斯,我更喜欢梅林。”

我举起手在夜空里抓了一把:“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你是谁?你在哪里?”

我面前的空气里响起一串轻柔带喘的笑声。“我是艾拉,一个精灵。”又是一串笑声,“但大多数人管我叫风妹妹。”

“艾拉,”我重复道,“风妹妹。”我再次把手伸向天空,这次我的指尖穿过了一股温暖的气流:“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桂皮的味道更浓了。暖风在我的周围慢慢飘荡着。温暖的空气绕着我缓缓移动,掀动了我的短外套。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股旋转的风包围着。

“艾姆里斯·梅林,空气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因为我走得又快又远,从不睡觉,从不停步。”

艾拉的隐形斗篷继续围着我转圈。“艾姆里斯·梅林,风妹妹都是这样的。”她哽咽了一下,“除非她像我一样被关起来了。”

“谁会干这种事?”

“坏人会,艾姆里斯·梅林。”暖风转开去,留给我一股寒意。

“告诉我是谁。”

“坏人。对了,”艾拉的声音从我刚才睡觉的岸边传来,“她有很多名字,但为人所知的是多姆努。”

我打了个冷战,但不是因为夜里的寒气。“我认识多姆努。我知道她会背信弃义,但我不至于叫她坏人。”

“艾姆里斯·梅林,她不是好人。”

“她不好也不坏。她就是她。有点像命运。”

“你指的是黑暗的命运。”艾拉的呼吸从琴弦上拂过,花琴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只有几个年富力强的人才能抓住风,她就是其中之一。艾姆里斯·梅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她把我关进那个瓶子后就扔下不管了。”

“我真替你难过。”

一股暖风抚摸着我的脸:“艾姆里斯·梅林,要是你今天晚上没救我,我就没命了。”

我也放低声音问她:“风真的会死吗?”

“当然,艾姆里斯·梅林,风也会死的。”她又拂过我的脸,“和人一样,风会因为孤独而死去。”

“你现在不再孤独了。”

“你也一样,艾姆里斯·梅林,你也不再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