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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版序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1

少时读诗,苏东坡“大醉,作此篇”,李清照“浓睡不消残酒”,李白“会须一饮三百杯”,想来墨客与酒当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读书时,除却极少数特殊时刻,酒是不大碰的。
近几年忽然开始喝酒,不必痛饮断片,只乐得在天旋地转的虚幻中讨一点淋漓尽兴,对不忍触及的伤痛有片刻真实的避离。
朋友说,挺享受微醺的感觉,许多事情都变得简单起来。
我理解。
酒精,或者梦境,都会让某些触感变浅,以至麻木。

与这个朋友之间,总有稍稍后退一步的得体。
算不上亲密,不谈过往,可以倾诉和求助,却有一种点到为止的疏淡。即便酒过三巡,情深落泪,也不过说声“认识你挺好的,谢谢你”。
从前交友,江湖气重,恨不能歃血为盟,两肋插刀。为一些鸡毛蒜皮分崩离析,像书里的周作人,给鲁迅递上绝交书:“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没有别的话。”
分,或者合,界限朗朗,草木皆兵。
有时我想,我是否曾经拥有过你,我们的交集是那么稀薄,像纳木错清晨的雾,像十一月北方的霜,像茨威格写《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是从我生命边上轻轻擦过的人”。
可是在“北漂”的半途,在职场和生活的高压之下,我们又曾那么真诚地体恤过彼此的狼狈。
或许是因为成长,使一切爱恨都变得单薄,深重的疼痛和浓烈的牵缠日渐遥远,我们换了一种姿态面对世间,看似风轻云淡。
纵然将来面目全非,也不至于生生割裂。

我常思考,时间到底改变了什么。
年月从身上碾过,一点一滴不经意地堆积,然后把所有内在秩序打破重组,以致天翻地覆。
一定有什么,与从前不同了。
它,就在那里,慢慢发生,谓之成长。
不凛冽,不锋利,也不痛。
大约是年纪和阅历的馈赠。
放下此生未完成和忍一时风平浪静,逃脱从前的桎梏与脆弱,也舍弃执念,信了聚散是天意,得失有定数,强求不来。
越活越佛系。

2

《一生欠安》不同。
这是一本令人难过的书,因其承载了太过浓重的爱恨情仇。
爱是飞蛾扑火,不留余地;散是一刀两断,不相往来。没有暧昧的灰色地带,也没有成人世界里的权衡苟且。
那是十几岁的笔触,如今怕是无论如何都写不出来了。
我是一个凭感受生活的人,在他人眼里,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性子软、情绪稳定”,但人总归复杂,我也有孤绝傲岸和尖锐凄寒的一面,全部献给了《一生欠安》,尔后撕去满身锋芒和锐刺,埋葬在二十岁的夏天。
提着过往,在人群中淹没,没心没肺地大笑,一如从未失去过、破碎过。
《一生欠安》是白月光,是意难平,是“偏要勉强”,也是我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
我知道,每一个喜欢它的你,看到的其实是自己。
是自己在纯粹的青春里,那一场刻骨的爱恨。
没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年轻。
这本小书出版四年多,一茬又一茬的十六岁少女读到它,然后带着她们的故事与我交谈,我只有感动。
如今再版,希望它陪伴每一个十六岁的你,也让早已度过十六岁的你回想起曾经的深情。
哪怕只一瞬,在心如枯井的成年人心境里,忆起怦然心动的往昔,都好。
我老了,老到越来越波澜不惊,再写不出相思入骨和肝肠寸断,但《一生欠安》有自己的生命,我完成了,交给你们,在你们手里,它一遍又一遍重生。
谢谢你们,让它永远年轻。

3

这些年喝过的无数场酒里,印象深的名字是“Almost Lover”。
后来,我把“Almost”译成“差一点”。
差一点,我们就能拥有每一个清晨。
差一点,我们就能见到同一个未来。
差一点,我们就能不错过。
可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他们或许看到眼前的流水和远方的帆,我只看到你。

去年深秋,我在吴哥窟,念及仓央嘉措的诗: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小说里,那么多人在硝烟散尽的世界久别重逢。
而现实中,朱安、孟小冬、于凤至、柳如是……那些半生颠沛的女子,错过,即是一生。
我始终相信,在命运这条长河里,我们只能随波逐流。我曾试图修正河流的走向,有时成功,有时失败,有时看不清到底是福是祸。
但我讲出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桩事,爱也好,恨也罢,都不后悔。
我信人生的每一步都有其意义,包括走错的棋局和撞过的南墙,也信苦尽甘来不负生来善之,重要的是,我时至如今依然相信,人生真的可以不苟且,也不将就。
与君共勉。
谢谢你喜欢《一生欠安》,愿你此生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