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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论

昨日我老汉独坐家中养神,遍看书报杂志并以电视、广播佐之,真正得个其乐无穷的福气。

不料至十一点十五分的时候,同街坊俗名叫“王二棒槌”的抱了个三岁小娃娃进屋来,甫放下地就连声关照小娃娃喊:“吴世茫爷爷!吴世茫爷爷!”那三岁小娃娃也就一字不差地连喊三声:“吴世茫爷爷!”“王二棒槌”转过身来冲着老汉我介绍说:“这是儿童画大师曾藻叶,多次诺贝嘴、龚果嘴奖金获得者。半岁的时候能朗读人民日报社论;一岁参加杂技团出国表演走钢丝,在钢丝上为人画速写像,不取分文。两岁半时,跟‘四人帮’王、张、江、姚进行了你死我活的斗争。昨天刚满三岁。马上要出国开画展,还要把画展全部收入捐献给宇宙黑洞研究中心百层大厦做建筑经费……”

老汉我听到此处,连忙给自己把了一下脉,看看眼前这些事是否都是幻影?又连忙过去给“王二棒槌”把了一下脉,看看他是不是走火入魔,哪条线路上出了毛病。结果,一切正常。

记得侯宝林老弟三十多年前有过一段相声,说到一些看白戏的国民党伤兵捎带了个五六岁的小娃儿进园子,动不动也跟着叫嚷“老子抗战八年!”的话。听到“王二棒槌”的介绍,这位三岁大师的勋业和功力,横向直向都不免令人浮想联翩,十分过瘾。

近来极极个别的报纸、杂志、电视、广播介绍,被称做“大师”的越来越多。要不是老汉我昨天亲眼见到经“王二棒槌”带来的曾藻叶三岁大师肉身真迹,老汉我几几乎差一点怀疑起我们的舆论的不可靠性来了。会怀疑他们的水平,他们的个人交情,他们的嗜好……瞎吹瞎捧,不要本钱,不惜口水……

现在老汉我明明白白地承认错误。是老汉我自己的不是。是老汉我井底观天的狭隘眼光缺乏宏观的视野的局限,是老汉我对某些极极个别的公正、如实并充满豪情的报道、介绍的不忠、不信任。不单老汉我要改正错误的偏见,向那些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爱捧什么就捧什么的报道学习,并且还希望大多数不是这样文风的报道、介绍文章的作者也向他们学习。

咱们国家那么大,多出几个、几十个、几百个、几千几万个,甚至全国人民都是“大师”,有什么不好?让我们高呼口号:“谁反对大师就打倒谁!”

大师这种名分自古相传,古时候社会落后,大师就出得少,这不奇怪:

“凡乐之歌,必使瞽蒙为焉,命其贤知者以为大师、小师。”(《周礼·注》)

“能善教声问弟子一切应作不应作事,故名大师;又能化导无量众生,令其离苦寂灭,故名大师。”(《瑜伽师地论》)

意思是明白的,古时候的大师跟现在的大师不是质量而仅只是数量上的差距了。

老汉我在街上、报纸上、广播电视上发现有两种生意热火,套一句老话,简直如雨后春笋之繁荣,一是“大师”日日更新;二是“中心”天天成立。“中心”按下不表。

老汉我一路看一路听,记在本子上的有:“烧饼大师”“烙饼大师”“痔瘘大师”“国画大师”“广告大师”“豆汁大师”“时装大师”“工艺美术大师”“补鞋大师”“国学大师”“拔牙大师,保证不疼,每颗一元”“拉面大师”“微刻大师”“踢毽大师,每星期日上午九点准时在此露脸”……其中以国画大师多,年龄幅度,从三岁到九十多岁,一派衍绵,可真算得上是繁荣景象矣!

做了“大师”有什么好处?老汉我虽不知道其中之具体,只是想起了“大师”那一番声势,就不能不让老汉我流下口水。所以老汉我振奋之余,写出如下之新闻稿件,准备交给吃过舍下五次饺子、他姐夫在某报传达室当班、外号叫“假茅台”的齐顺子。文稿如下:

“老汉我吴世茫,当今多功能大师,乃一千代老祖宗夫差王之正式纯种血统正传,又得六百代祖宗吴道子秘诀启悟,复经本家大师吴佩孚亲自传授军略,近年更与物理学本家吴健雄交流学问,本领日新月异,雄强不堪。且道德品质,施舍乐捐,无所不为,早为世人红眼。近日忽得灵感,穷三日之力,昼夜奋战,翻书抄画,涂抹纵横,完成现代新潮画作五十幅,准备选择黄道吉日于中国之权威画馆对众人作指导性展览。届时有名人剪彩,作品座谈,光线充足,酒食精美,欢迎选购,所有收入悉数捐赠吴世茫思想研究中心,联系人吴世茫夫人,信箱号码面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