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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论

20世纪中国女性开始抛头露面后,人们对她们的行为举止充满好奇。女学生是早受到注意的群体,因为在女学生出现之前,人们从未看过这么多女性走向户外,并在公共场所进行各种活动,无论演讲、学艺表演、体能运动或郊游旅行等,她们都以公开方式展现,毫不遮掩;面对女学生对中国过去历史的颠覆,除接触过西方文化的少数人之外,多数人感到不可思议,有人赞美、鼓励,有人焦虑不安,甚至是遐想。随着近代报刊媒体的兴起,人们对女学生的反应全披露在报刊上,从报道到论评,无奇不有。事实上,媒体瞩目的不只是女学生,凡是经常在大庭广众现身的女性都成为媒体捕捉的焦点。

人们不仅喜欢品头论足与传统社会截然不同的这群女性,也为当时的女性冠上各种新名称,包括女国民、国民之母、新女性、新妇人、摩登女性,前四种是论者有意塑造的女性典范,而“摩登女性”则贬抑多于称颂。有趣的是,新名称一旦产生,论者便相率引用,并通过媒体炒作该名称的时代意义;而读者只要打开与女性相关的报刊,便看到这些名称被不断复制、再现。除此之外,论者也相当有兴趣于论评与女性有关的议题,例如贤妻良母、独身女性、健美女性等,媒体同样以铺天盖地的方式去呈现作者们的论述。还有论者不仅建构女性形象,更借由各种知识去指导20世纪中国女性的生活,形塑理想女性的生活样貌。必须注意的是,提供女性新知的议题,往往来自报刊媒体的设计。

由于前述议题成为公共论述,我们阅读到的文章不只是来自一种报刊,而是多种报刊,想要更清楚地明白当时的人如何看待新女性,又如何建构女性新知,必须经由多种报刊。而报刊又以不同专栏去讨论女性议题,包括专论、一般短文、小说、戏剧、读者信箱、漫画、图像、广告等。就因为报刊提供丰富的史料,研究女性史或性别史学者,他们所运用的史料除来自文献档案等之外,绝大多数是期刊报纸,但研究者若要寻找所有的史料,就需要抽丝剥茧的搜集,不能错过任何的可能性。

我研究女性史迄今三十三年,从我就读硕士班开始,我经常埋首于旧时报刊的废纸堆中,我本书《日据时期台湾的女子教育》的主要史料来自台湾总督府的档案和统计资料,而当时出版的报刊也是这本书重要的参考史料。在翻阅日据时期的报刊时,我得到很大的感悟,因为讨论女学生和女子教育的议题,如果仅运用档案资料,那便只是扁平的研究,看不到当时女学生受教育的实际情形与各种动态的场景,而从报刊,我挖掘到这方面的史料,深化了我的研究;还有一大发现是,若只运用一种报纸或期刊,评论或分析会不够公允,因此我不但采用殖民政府出版的多种报刊,也采撷当时台湾知识分子发行的各种报刊,经由交叉比较、归纳,较能还原当时女子教育的问题,也呈现了官方、文人与记者眼中笔下的女学生形象。

此后,无论研究大陆或台湾女性史,我运用期刊报纸史料时,除非研究对象是特定刊物,基本上采用多元搜集,而且不限于与女性有关的报刊,本书特别选择我从2001年迄今的个人研究,研究范围涵括大陆与台湾,研究议题的断限自清末到20世纪70年代。全书共五章,分成“媒体论述中的女性”和“媒体、知识建构与女性”两部分。由于报刊媒体不时出现“独身女性”和“女球员”的议题,部分的前两章,掌握了不同报刊媒体的各种讨论或报道,分别探究这两个议题,试图关注当女性发出“不婚”与“独身”的声音,媒体如何回应。新的女性群体“女球员”产生后,媒体又怎么看待她们?与前两章不同的是,1945—1949年间台湾的报刊媒体没有“当外省人遇到台湾省女性”的议题,但有不少外省人观看台湾女性的文章,论者通过各种角度品评台湾女性,于是我归纳缤纷多元的报刊言论,建构出这个议题。

……

综括来说,20世纪中国女性在公共场所的曝光率不断升高,引起社会大众广泛关注,于是媒体掌握了人们猎奇的心态,以公共论域的方式,让女性被报道、被消费、被评论、被教育,且把偷窥转为公开化。虽然到20世纪媒体论述仍由男性把持,但不容忽视的是,女性知识分子陆续出现后,对女性的论述不再是男性的专利,女性也参与其中。另外,传统中国主要通过《孝经》《列女传》等女教书来启蒙女性,但女教书谈的是道德规范,不是生活知识;而20世纪的媒体为女性所建构的知识,则一反传统时代,注重的是女性如何治理家庭,而且强调西化与科学知识。然而,不管是20世纪初期或中叶、大陆或台湾,媒体中的女性论述或对女性知识的建构穿越了时空,这种情形在本书中处处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