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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斯比上尉步出银行,脸上洋溢着快乐。他发现支票上的存款比他预期的还要多一些。

克罗斯比上尉给人的感觉总是喜气洋洋。他五短身材,非常结实,红彤彤的脸上蓄着颇有军人气派的利落小胡子,衣着打扮略显张扬,走起路来也大摇大摆。他喜欢听各种有趣的故事,在周围的人当中很有人缘,是一个可以给人带来好心情的家伙。普普通通,和和气气,尚未成婚,看不出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东方,像克罗斯比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现在克罗斯比上尉正在银行街上走着。这条街之所以这么命名,是因为这座城市中的大部分银行都集中在此。银行里面很冷,光线很暗,四处弥漫着发霉的气味,柜台里面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不绝于耳。

而外面的银行街,阳光充足,尘土飞扬,充斥着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电动车的鸣笛声、商贩的叫喊声,还有一群人的争吵声——这群人看上去好像恨不得杀了对方,但其实都是很好的朋友。男人和小孩举着托盘在街上穿来穿去,出售甜品、橘子、香蕉、毛巾、梳子、刮胡刀,以及其他各类商品。除此之外,还有此起彼伏的清喉咙和吐痰声,赶着驴、马的人发出低沉忧郁的“驾,驾”声,在满大街的电动车和行人中间穿行。

这时的巴格达,是上午十一点。

克罗斯比上尉拦住了一个抱着一捆报纸的小男孩,买了一份报纸,然后走过银行街的转角,来到拉希德街。这是巴格达的一条主要街道,全程四英里长,与底格里斯河正好平行。

克罗斯比上尉扫了一眼报纸上的标题,然后把报纸夹在胳膊下,走了大约两百码,来到一条小巷,走进了一座大院。在大院深处,克罗斯比上尉推开了一扇挂有黄铜名牌的门,进入一间办公室。

一个衣着整洁的年轻伊拉克职员离开自己的打字机,起身向他微笑,表示欢迎。

“早上好,克罗斯比上尉,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达金先生在吗?好的,我有事找他。”

他打开里面的门,登上一条很陡的楼梯,然后经过一条肮脏的走廊,终于来到一扇门前。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这个房间的屋顶很高,所以显得有点儿空荡。一个煤油炉上端放着一盆水,一张坐垫很低的长椅前摆着一个小茶几,还有一张破旧的大桌子。屋子里开着灯,窗帘拉得很严,没有一丝阳光漏进来。破旧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同样“破旧”的人,他有一张写满疲倦的、优柔寡断的脸。从这张脸上可以看出,此人并没有在世上干出一番事业,并且也接受了这一现实,不再抱有渴望。

这两个人——乐观自信的克罗斯比和忧郁疲劳的达金——互相看着对方。

达金说:“你好啊,克罗斯比,刚从基尔库克①[①基尔库克(Kirkuk), 旧省名。在伊拉克东北部。

]回来?”

克罗斯比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这扇门看起来很破旧,油漆也涂得一塌糊涂,但有一点出人意料的好——这扇门严丝合缝,不管是侧面还是底部,都没有一丝缝隙。

这是一扇隔音门。

门一关上,这两个人的神情瞬间有了些许不同。克罗斯比上尉变得不那么有干劲和自信了,达金先生的肩膀不像之前那样下垂,脸上的优柔寡断也消失了。如果有人在这间屋子里,听听他们的谈话,会惊奇地发现,达金先生居然是一个领导。

“有消息吗,先生?”克罗斯比上尉问。

“有。”达金叹了口气。他面前有一份电报,刚刚他一直在忙着破译。此时他又译出两个字母,说:“会在巴格达举行。”

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电报,看着它燃烧。电报变成灰烬之后,他温柔地吹了一下,灰烬飞起来,散落在地。

“是的,”他说,“他们已经决定就在巴格达了。时间是下个月二十号,我们要‘保密’。”

“他们已经在市集讨论三天了。”克罗斯比冷冷地说。

高个子男人露出疲惫的笑容。

“机密!在东方,从来都没有机密,对吧,克罗斯比?”

“是的,先生,如果您问我的话,我觉得任何地方都没有机密。战争年代,我经常发现伦敦理发师知道的消息都比前线指挥官多。”

“这次的事件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会议真在巴格达举办,公众迟早会知道。然后,我们的好戏——非常有趣的好戏——就要开场了。”

“您认为这次会议真会举办吗,先生?”克罗斯比怀疑地问道,“乔叔叔??真的要来?”克罗斯比上尉失礼地如此称呼一个欧洲大国的首脑。

“我认为这次他会来的,克罗斯比。”达金想了想,说,“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会议顺利举办,不出一点儿乱子。如果后达成了共识??”他突然停住了。

克罗斯比看上去仍然有所怀疑:“那——请原谅,先生——那有达成共识的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