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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民族的文化,必有其根本精神,否则这个民族便无法存在和延续。中国民族,两千多年以来,虽然经过许多文化上的变迁,但大体上是以儒家的精神为主。所以,中国民族的根本精神,便是儒家的根本精神。
儒家的根本精神,只有一个字,那就是“仁”。《说文解字》说:“仁,相人偶也。从二人。”这个字在西周和春秋初年,还没人特别提出来当作为学做人的标目。到了孔子,才提出来教弟子。所以《论语》一部书里,弟子问仁的话特别多,孔子许多不同的答话,对仁的义蕴,也发挥得透彻。仁就是孔子的全人格,两千多年以来,中国民族共同的蕲向,也便是这仁的实践。
《论语》里记孔子论仁的话,简单扼要的莫如答颜渊的一句:“克己复礼为仁。”克己就是克去一己之私,复礼就是恢复天理之公。因为人性本善,人格本全,只为一己的私欲所蔽,陷于偏小而不自知,便有许多恶行出现。有志好学之士,欲求恢复此本有之仁,便须时时刻刻做克己复礼的功夫。及至己私克尽,天理流行,自己的本然,也就是人心之所同然,自己的全体大用,也就是宇宙的全体大用。则天下不期同而自同,不期合而自合,所以说:“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但这为仁的功夫,只在日常的视听言动之中,并非在生活之外,别有所事。所以颜渊请问其目,孔子答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因为“闲邪存诚”,是克己的根本功夫;学而时习之,也便是实习此事。到了大段纯熟绵密,便可以“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达于君子的境界了。颜渊在孔门是纯粹的,所以孔子称赞他:“好学,不迁怒,不贰过。”“其心三月不违仁。”“吾见其进,未见其止。”其实颜渊的得力处,只是让一息不懈地做收敛向里的功夫。这才真是“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了。
克己的功夫,在寡欲,《孟子》“养心莫善于寡欲”一章,说得亲切。因为一切的欲,都是由躯壳起念。心为物累,便会沾滞私小,计较打量,患得患失,无所不至,毁坏了自强不息的刚健之德。所以孔子批评申枨,说:“枨也欲,焉得刚?”又说:“刚毅木讷近仁。”盖不为物累,便能洒脱摆落,活泼新鲜,使生命成为天理之流行,与宇宙同其悠久。所以曾子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