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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导演 竹内亮

“这一集是《我住在这里的理由》有史以来没意思的一集,因为对我来说没什么新鲜感。”
在《我住》踏入百期和第二百期的时候,节目主角变成了平时总在镜头前出现的导演竹内亮,也是节目粉丝们熟悉的亮叔。
“每次我们拍《我住》时,主人公都会说:‘我的生活太平淡了。’但是拍出来挺有意思。这次拍我的生活,次感受到了《我住》主人公的心情。我的生活没啥意思啊,非常正常,就是工作、回家、休息。”拍摄期间,亮叔一直不太自信,因为“竹内亮”是他没办法拍摄的题材,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记录下来,“感觉没什么意思。”
“没意思”“挺有意思”“很有意思”,这些都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判断标准,任何事情到了亮叔这里,似乎都可以简单归类为“有意思”和“没意思”。他喜欢一切“有意思”的事情,也希望给观众和粉丝带来“有意思”的影片。
不过亮叔本人的生活不但“没意思”,还很单调。平时不是外出拍摄、和客户谈生意,就是在办公室剪片、审员工剪出来的片子。
“你指导一下,我应该怎么办?”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拍的亮叔问摄影师,“我不想看片子,累了。”
可是话刚说完,他却认命地拿出手提电脑。“回家也要工作,好好拍一下我认真工作的样子。”
摄影师笑道:“好可怜啊。”
日本导演与南京姑娘的婚后生活
二〇一八年,节目组为拍摄《我住》百期特别节目,来到亮叔在南京的家,看看生活中的竹内亮和节目里的导演竹内亮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时亮叔一家还住在妻子赵萍(萍姐)父母的家里。亮叔一推开门,众人就看到光着屁股的小女儿赵珉(竹内珉)前来迎接。让女儿回去穿衣服时,萍姐的母亲又说大孙子赵纯(竹内纯)一整天都没出房门,亮叔随即去敲儿子房门,生气地喊他出来。可是当儿子不耐烦地喊“等一下”后,亮叔马上熄火,骂不出来了。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亮叔在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中,走进了自己和萍姐的小房间。摄影师四处拍摄取景,只见房间里堆满了东西,没忍住,小声地说:“比我家小。”亮叔无奈地笑了。
二〇〇七年,二十八岁的亮叔正是在这里迎娶在南京长大的萍姐。结婚当天,亮叔穿着大红色的衬衫,手捧鲜花,来萍姐家迎亲。“好害羞啊,现在脑袋一片空白。”
在屋外敲门时,他说:“请开门。赵萍是、我的、老婆。”那时的他还只能勉强说几句充满外国人口音的中文。
当时小房间里还没有那么多东西,亮叔单腿跪下,握着萍姐的手,认真地说:“我想跟你结婚。我会让(你)幸福的。”
婚后,儿子赵纯出生,一家三口在日本过着幸福而安稳的生活。直到将近第七年的时候,夫妻俩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住》的诞生
亮叔自二〇〇〇年在东京的视觉艺术学院电影艺术学科毕业后,便投身纪录片拍摄行业,担任电视台助理导演,参与拍摄多部海外纪录片。二〇〇四年当上导演后,他继续拍摄关于日本以及中国的纪录片,拿了不少奖项。他和萍姐便是在拍摄纪录片时认识的。两人相恋后,亮叔对拍摄中国题材的纪录片产生了很大兴趣,开始拍摄各种与中国相关的纪录片,像是《探寻中国麻将的起源》《脱下高跟鞋的村官》等,都曾在日本放送协会(NHK)播放。
二〇一〇年,NHK的《长江天地大纪行》开拍,亮叔与《我住》的另一位重要人物:阿部力相遇。他们一起走遍中国青海、云南、四川、湖北、湖南、江西、江苏等地,看到了不同地方的风景。拍摄期间,亮叔对中国的了解越来越深入,也看到中日之间存在很多隔阂。当地人知道导演是日本人后,有的会问他:“山口百惠还好吗?”甚至有人说:“鬼子来了!”让亮叔很受打击,拍摄能够促进中日交流的纪录片的想法越发强烈。他对冬冬说:“拍完《长江》,我们做一个给中国人介绍日本文化的节目吧。”这就是他拍摄《我住》的起缘。
怀着拍摄中国纪录片的强烈愿望,二〇一三年,亮叔放弃了日本的稳定工作,和萍姐带着儿子移居中国南京。不过,萍姐一开始并不赞成一家人回中国的决定。“有朋友跟我说:‘你真厉害,把日本老公都带回南京了,你有多大的魅力啊?’其实不是,是他自己想要到中国来做介绍日本文化的节目。”萍姐说。
亮叔也表示:“二〇一〇年拍《长江》的时候就想过来,但是她反对,因为当时有房子、有孩子、有稳定的工作,该有的都有了。反对了两年,之后她才同意的。”
“我没有办法说服他嘛。”萍姐道,亮叔的坚持打动了她,“那么多年了还没有放弃的一件事情,应该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那就支持一下试试看吧。”
于是,两夫妻开设了“和之梦”公司,为拍摄纪录片做准备。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萍姐当上了公司的“大当家”,以老板和制片人的身份承担起管理经营工作,有时还要担任亮叔的经纪人,让他能安心外出拍摄。

“给我钱的话,什么都可以”
来中国两年后,亮叔与萍姐、冬冬开始拍摄《我住》,走出了推动中日交流的步。《我住》推出后,艰难经营的公司总算有了起色,也接到了一些视频制作的工作。
在二〇一八年拍摄百期特别篇时,公司有约十名员工,他们很多都会说日语,也几乎都是《我住》的粉丝,因此工作气氛总是十分愉快。和之梦还会用特别的方式来增加员工对彼此的了解,加强凝聚力——他们每天都要开晨会。“日本公司的话必须每天早上开会,大家要知道彼此在做什么,不然大家都不知道旁边的人做什么。”亮叔说。
但是对亮叔来说,开公司后更重要的是“钱”。同事向他汇报新项目时,他一直问:“给我们钱吗?”“给我钱的话,什么都可以。”“除了钱我什么都不会说了。我只会说钱、钱、钱、钱。”
“我就特别不喜欢他这种状态。”萍姐坦言,“我会跟他说,你是去拉赞助,但是你脑子里不能只有钱。其实他现在的压力就是人(公司员工)越来越多了。”
拍摄纪录片不是赚钱的工作,在实现理想的同时,还要赚钱给员工支薪,要筹集资金拍摄新节目,亮叔的压力十分大,不管做任何项目,他都会十分紧张,为了赚钱,不允许失败。当节目组问赵纯:“你在节目里看到的爸爸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赵纯说,“就是会笑啊,(在节目中)笑很多。”
镜头前的亮叔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镜头背后的他,和每一个创业的中年老板一样,要为公司的大小事发愁。因此,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才能流露出真实的一面。比如,当问萍姐的父母对这位日本女婿的看法时:
“现在觉得不错,也不管事。”萍姐的父亲反复强调,“不管事。”
“没矛盾,我们发火也好,讲也好,就像没入耳,也不吱声,没脾气。”萍姐的母亲说,“跟中国男孩比,他有一个的弱点:不会来事儿。不像中国的男孩,把老丈人、丈母娘哄得开开心心的,他不会。”
“但是他对待工作是很认真的,能吃苦、认真。”萍姐的父亲说道。
成为中日友好沟通的桥梁
几年来,他们一家有不少变化:家里由五口人变成六口人——赵纯很喜欢的妹妹赵珉出生了;亮叔的中文变好了,也越来越“中国化”了,甚至有了“假日本人”的称号;以及随着不断在镜头前出现,有了很多粉丝,他开始注重外表了。
在拍摄时,他会问节目组要不要打灯,说打灯会把他拍得好看一点。每天早上送儿子上学前,他必须先仔细洗脸,把一团乱的鬈发打理好。晚上则会在家里敷面膜,因为之前遇到在化妆品公司任职的粉丝,对方说他完全没有偶像的气质,他就向对方要了点免费面膜不时
敷一下。他还会去专门给男性理发的理发店修剪头发,为的是在回到办公室时,能换来女同事们拍着手兴奋地喊:“好帅!”
作为一个日本人,在南京工作定居,大概需要很大勇气。亮叔跟和之梦员工到当地有名的明城墙古迹拍摄时,曾指着中华门瓮城上摆着的一排仿制冷兵器,问:“这个是用来打我们(日本人)的吗?”
员工笑着回答:“明朝那个时候还不打日本人呢。”
对于亮叔而言,住在南京是他选择直面历史的一种方式。其实,亮叔出生当天,即一九七八年十月二十三日,正是《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正式生效的日子。而当他长大后,也在因缘际会下与中国有了越来越多的联系。如今,他的心愿是能成为中日友好沟通的桥梁。
“说一下你喜欢中国的一点。认为中国需要改变的一点。”节目组问。
亮叔答:“喜欢中国的一点是‘随便’,大家不在乎别人做什么,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日本人不会这样,特别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然后应该要改变的,就是作业太多了,给小孩的压力太大了。”
话虽如此,在监督儿子写作业时,亮叔十分严厉,他会一边剪片,一边严肃地对儿子说:“今天之内必须得做完。爸爸今天要把作业做完,你也要把作业做完。”
对赵纯来说,来中国以后,爸爸的改变是陪伴自己的时间变少了,并且变得“超凶的,和节目里完全不一样。爸爸对我越来越严格了”。
亮叔与赵纯的心里话
五岁时来到中国的赵纯,既要适应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环境,也要适应父母忙于事业的生活。和日本不一样的教育模式,让这个不爱做作业的小男孩更加想念在日本的日子。公司成立后,亮叔夫妻周末也经常要工作,偶尔,两个小孩会到办公室陪父母,等他们工作结束,
再一起出去玩。虽然相处时间减少了,但是赵纯依然很支持爸爸的工作,也以爸爸拍摄的《我住》为傲,四处介绍给身边的人,连补习班老师也因此成了《我住》的粉丝。
老师说:“他主动跟我聊这个节目,很开心很自豪,爸爸妈妈做了一个这么好的节目。他会说:‘你知道近的哪一期哪一期吗?’或者跟我分享幕后的故事。”
孩子对父母有着浓浓的孺慕与依恋,在赵纯心里,对爸爸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我只要写完作业,爸爸就陪我去石头城玩”。他还能清楚地记得爸爸陪他玩了八十多次。至于忙碌的亮叔有时间的时候也会为家人做日式咖喱饭,因为儿子特别爱吃咖喱。
两父子十分相似,喜欢玩,会互相嫌弃,也不爱跟对方说心里话。赵纯说:“我不想说心里话,说心里话太让人害羞了。”于是他们只能通过节目组的镜头,向对方坦白内心感受。
赵纯说:“爸爸……谢谢你,工作那么忙,还把时间空出来,陪我一起玩。还有,谢谢你给我做牛肉饼和咖喱。你做的节目很好看,然后你的中文要加油,中文要像个中国人!工作……不要不小心点哪儿,(电脑里的文件)就全没了。太忙的话,就不能跟我们玩了。”
亮叔则说:“我也想陪他一起去玩,但是创业之后根本没有时间。他如果现在一直在日本的话,作业也很少,学习的压力也很小,因为日本的作业不多嘛,所以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他。但是中国的教育也有好处,因为日本的教育太轻松了……其实我觉得很对不起孩子,这个没有跟儿子说过。虽然(我们)很辛苦,赵纯也很辛苦,但是为了实现梦想,会一直努力下去。请……不是‘请原谅’,请理解我和赵萍的想法。我希望有一天他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