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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心里 都有一个“牛家村”

 

在外漂泊了大约十九年之后,郭靖终于回到了老家。

郭靖的老家叫牛家村,在当时的都城临安的郊外。他离开这里时还在母亲的腹中,没有见过村前浩浩荡荡向东流的钱塘江;没有见过深秋时节江畔那数十株叶子似火烧的乌柏树;也没有在 村口的两棵大松树下听过说书人讲乱世儿女的悲欢离合;当然更不曾像他的父辈一样,在村中的小酒店里,摆出两三碟花生、豆腐干之类的小菜,烫两壶黄酒,在夕阳余晖下,与至交好友闲话家国命运。

他会不会知道故乡这样的场景呢?他的母亲应该会告诉他。但就算母亲给他描述过很多次,在少年的梦中,也不一定会梦见这样的故乡,因为他完全没有这种生活体验。他梦到的会是草原上奔驰的骏马、牧归的牛羊,或者是蒙古包外摔跤的伙伴。

郭靖回到故乡的时候,正是他人生艰难的时刻。在临安城中的皇宫,为了保护《武穆遗书》 不落入敌手,他的前胸被欧阳锋的蛤蟆功击中,腰间则被杨康插了一匕首,差点就死于非命。

幸亏他身边有黄蓉,她背着他,躲过追杀,一路狂奔到此前路过的一个村庄。在那里,黄蓉买下了一担西瓜,并从瓜农口中得知这里就是牛家村。

牛家村早已不复旧日模样,村中尽是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却依然可以给他们提供必要的庇护。他们躲进小酒店的密室中,疗伤七天七夜,直至郭靖伤愈,满血复活。

故乡,是游子疗伤的地方。

 

郭靖的故乡临安就是今天的杭州,离金庸的故乡海宁七十来公里,都是钱塘江边的城市,两者大约一小时的车程,在郭靖的时代,骑马也不过一日多就能到达。

金庸十三岁那年离开海宁,此后辗转嘉兴、丽水、衢州、重庆、杭州、上海等地求学和工作,除了重庆之外,都属于江南。1946 年,金庸回海宁与家人相聚,二十多天后离开。1948 年,二十四岁的他前往香港。再回海宁已是四十多年后,远比郭靖的十九年要漫长得多。

在这期间,他以故乡海宁的一个民间传说为题材,写下了自己的部小说《书剑恩仇录》,从此走上了人生的辉煌之路。

他的所有重要的小说,《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笑傲江湖》《天龙八部》《倚天屠龙记》《鹿鼎记》等,里面都有一个如诗如画的江南。

那里是他梦中的故乡,有他旧时的故人。

 

故乡,是游子的情感所寄。

人类从或因食物短缺,或因气候变化而被迫迁徙开始,“游子”的历史就诞生了。到后来从商远行、参军戍边、战乱逃亡、科举应考……一拨又一拨的人们加入其中。

西出函谷的老子是游子,周游列国的孔子是游子。

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是游子,他一直谋划着要衣锦还乡;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刘邦是游子,他把故乡丰邑重建在都城长安的附近。

李杜是游子,苏黄是游子。

……

游子在异乡,难免有孤独,有相思,有各种需要抒发的情感。

思乡,就成了文学艺术永恒的主题之一。

中央电视台三套《天天把歌唱》栏目10月31日播出的歌曲《梦回故乡》,就是思乡的产物。它情真意切,真挚动人,唱出了游子对故乡魂牵梦绕的感受,旋律优美又荡气回肠,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表达了作者对家乡和亲人的无限眷恋之情。播出后,打动了多少游子的内心。

能把一首思乡歌曲谱写得这么细腻到位,它的作者,自然也是游子。

 

郭靖次见到黄蓉的地方,叫张家口。

从张家口往东北方向行八十多公里,有一个叫化稍营的小镇,《梦回故乡》的曲作者祁丹就出生在这里。

因为跟父亲闹别扭,黄蓉大约在十五岁的时候离开桃花岛,开始闯荡江湖。祁丹离开化稍营时的岁数跟黄蓉差不多,她在十六岁那年的 8 月底,背着比自己体重还要重的手风琴,拉着行李,独自一人前往石家庄求学。三年后她考上天津音乐学院,从此就留在了天津。

拜时代所赐,她无需经受金庸有乡不能归的痛苦,每年都能回家探亲,与家人相聚。但身为一个异乡人,两手空空地到异地打拼,初的艰难可想而知,对年少时温馨生活的回忆就成了她重要的精神慰藉。

她把这些回忆诉诸笔端,写了好几篇散文,记录她在故乡的生活,如姥爷家的驴、镇子上的喇叭,同时也付诸音符,写了好几首歌曲,歌唱她家乡的山水、风土人情。

2017 年 10 月,她读到了同样身为游子的许

令霞的词作《梦回故乡》,立刻被其中的诗句深深地打动了:

春雨秋风雪飞扬,

游子梦里回故乡。

知了衣留梧桐树,

青蛙欢语荷花塘。

……

这首词里的故乡一派南方风光,与她的故乡大为不同,那里有树荫宽大的梧桐树,有凉风习习的荷塘,有烟波荡漾的湖泊……但慈父镌满风霜的背影,以及儿女远行时双亲踮脚眺望的情景,却毫无二致。

她立刻拿起笔,音符开始在纸上跳动。曲谱就,再经另一个游子曹芙嘉深情款款地演绎后,

一首打动人心的歌曲就这样出现在我们耳畔。

不管天南地北,游子对故乡的情感都是相同的。这种相同的情感成就了这首《梦回故乡》。

 

在郭靖那个时代,从铁木真登上汗位的斡难河源回到杭州牛家村,大约三千公里,按一般的

骏马长途跋涉时日行三十到四十公里的速度,需要走三个月。郭靖所乘的小红马是汗血宝马,这种马的快速度纪录是八十四天跑完四千三百公里,平均日行五十一公里多一点,按这个脚力则需要两个月左右。而如今坐汽车从斡难河源至海拉尔再转乘飞机到杭州,不过一两天的行程。

在 1950 年前后,假若金庸从香港回杭州,至少一千五百公里,在当时没有高速的情况下,按当时汽车时速三十公里来计算,不眠不休,也得开上五十个小时。若按常规的行程,休息、住店、辗转乘车,则至少需要四天。但现在乘飞机,只需两个半小时,加上机场两边的行程,也不过半天。

在今天,祁丹自天津到化稍营,乘火车至宣化再转乘汽车,前后大约需要九个小时。等到北京到张家口高铁修通,则可缩短至三个多小时。

时代在前行,越来越快捷的交通工具拉近了我们同故乡的距离,故乡变得不再那么遥不可及。乡愁也似乎变得淡漠了很多。

但在同时,这些越来越发达的交通工具又将我们送到更远的远方。我们去了外县,我们去了外省,我们去了外国,我们现在正准备去外星球。

我们的故乡也将由一个乡、一个县,变成一个省、一个国,总有一天还将扩大成这个蔚蓝的地球,甚至这个浩瀚的星系。

而不管范围或概念怎么变化,作为我们的始发站,故乡永远在那里,供我们怀念,让我们午夜梦回,同时等待我们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