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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对外星人的想象都是错的。有时侯我看见我们在电视里的样子 ——一双眼睛巨大,皮肤绿得像春天的树叶——我就忍不住问: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为什么想成这样?奥里弗让我别看这些节目。“你看了只会做恶梦。”她说。于是我们就关掉电视,互相靠着蜷在窗前,听海潮轻轻起落。
 事实是,我真的不属于这里——不是永远、一直属于这儿。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正坐在露营车里,在午夜漆黑的公路上奔驰。奥里弗穿着她已经毛了边儿的背带裤,把我搂在怀里。
 我不会扭来扭去,也不会抓人。我不是那样的猫。
 “你不会忘了我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她的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请你答应我,不要把我忘了。”
 她身上散发着肉桂和覆盆子洗发香波的气息,头发上别着一枚小雏菊的发卡。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对她撒谎——因为我爱她。回答就在我嘴边:我会一直记得你。我永远不会把你忘了。但我一直都对她很坦诚,何况星际穿越的规矩明白地摆在那里。
 明天,我会忘了曾经感受过的一切。
 在我的头脑里,奥里弗只会作为数据,作为纯粹的信息存在。我会记得她的小雏菊发卡、记得我们每个星期六下午去威格利码头——但我不会记得裹在一条沙滩巾里的感觉,不会记得一起读一本书,或是在6月的太阳下打盹儿的滋味。这对奥里弗不公平,她远远不是一堆数据能概括的。
 我心不在焉地打起了呼噜。微弱的呼噜声在我胸口震荡。
 “你就要回家了。”奥里弗说,脸上的笑容淡得像一丝影子,“回家”。
 露营车越开越快,外面的天空布满星星。我想告诉她,我会怀念这一切——这如此渺小、如此世俗的感觉。我真的准备好了回去吗?我准备好了的只有一半。尽管如此,我一闭上眼,就看见自己的身子挂在露营车的外侧上。
奥里弗把我放在台面上,硬塑料在我的爪子底下微微发凉。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键盘对着我,这意思是说:打字好吗?但我摇了摇头,身上的毛连带着晃动起来。
 “你不想说话?”她问。
 我能说什么呢?不让离别更加难受,是我能为奥里弗做的事了。所以我不用电脑。我不会告诉她,其实我希望能带走一样东西:假如我足够集中心念,也许奥里弗的一部分会印在我的心里。那样我就能记得这份感受,记得我曾经了解过一个小女孩。
 “好吧。”她说着,叹口气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至少把你的猫粮吃了吧。”
 于是我低头吃起了猫粮。猫粮是鳟鱼味儿的,在我的舌头上留下重重的咸气。我嚼得很慢,品咂着每一粒猫粮。这是我作为一只猫的后几顿饭了。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住在这个身体里的。莱昂那德也并不一直是我的名字。
 看我把猫食盆舔得干干净净,奥里弗拍拍我的头:“我知道,你本来不想做猫。”
她轻声说。声音太轻了,以至于致我竖起了耳朵才能听清。“但你是一只很好很好的猫。”
现在,我想要电脑了。我的爪子发痒,很想打这几个字: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类。她本来就是。在我走了之后,她还会一直是的。
 你要是愿意倾听,说不定会喜欢我们的故事。故事里有奶酪三明治、水族馆和一家人。故事里有笑声,有悲伤,也有我,一只慢慢懂得作为人的意义的猫。
 在穿越到地球的旅途中,我本来应该成为人的。
 我的故事就从这里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