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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他的诗是半个盛唐

若说天才,古往今来,没有争议的大概就数李白了。“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余光中此语评李白极传神。

如果唐诗是一座富丽神秘的宫殿,李白就是气势入云的穹顶,杜甫则是宽博沉稳的基石,余者皆是大殿里的摆设。初入大殿之人大多先是被穹顶迷住,久而久之则抬头者少。几人低头看基石?但缺了这雄厚的基础,整座大殿就气象一空。

唐朝人编诗集,不大重视杜甫的诗,甚至一篇不选,因为离得太近,再好的百年青砖,近看也只道平常。后人尊杜甫为诗圣,因为是远观,才能得见大殿全局。

再说余者。高适、岑参力雄而飞,是殿中之大梁;韩愈之稳健是殿中之柱石;王维是静室之佛影;王昌龄是重帘之青烟;四杰是东窗之红日;杜牧、李商隐是西窗之残月;李贺是怪石侵松;贾岛是后墙苔痕……若论能让人反复赏玩、流连驻足的往往是这些景致。

以李白的名气论,如果说唐朝是一部好莱坞大片,李白就是当之无愧的男主角;女主角武则天算一个,还有杨贵妃。这千古之天才与千古之美人的会面必须是高潮,他们之间若无暧昧,剧情不依,看客亦不依,无关历史事实。

据说李白失宠出宫,是因为写了这两句诗:“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将今比古是通用的恭维手段,何况比的是赵飞燕,如何能得罪贵妃?只怕别有原因,比如,万众瞩目的焦点只能有一,不能有二;比如,见宠于皇帝,自然有争宠之人。据说高力士和杨贵妃都不容他,谁让他写诗之前如此摆谱,让高力士替他脱靴,杨贵妃替他捧砚。况且,也只有他敢轻慢皇帝,“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是杜甫写的李白。凡此种种,终成就了一位“仙人”。李白一生修仙不得,却被封为“诗仙”,算是身后之哀荣。

先来一睹诗仙之风采: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这样的诗,人人都能看见好,所以不必解释;这样的诗不可学,因其纯以气胜,气如何学?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苏东坡写文章追求行云流水,云水还有形态,故尚有可评说处,尚可摹学。这也是李白之后数得着的天才人物,若论长风万里的气势,还是距李白太远。

李白是扶摇九万里而上的鲲鹏,只有世人看得见他,他是看不见世人的。杜甫亦有鲲鹏之大,不然岂能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豪情?可惜悲魔入心,总想翼护众生,离地太近,垂天大翼不免千疮百孔。

李白的知音是有艺术天分的皇帝李隆基,是诗中之圣杜甫,是百代文宗韩愈,他们已经是人中了,岂有世间之人能让他们追随,所以李白只能是仙。

仙家之诗太过夺目,尤其那些恣肆汪洋的七言古体大篇章。所以先从五言说起。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月下独酌·其一》

 

写诗即写心。心无形无定,变化千端,瞬息万里,如何能写?于是有了赋比兴这样的表现手法。直写其事曰赋,类比取喻曰比,指东说西曰兴。评诗也一样,诗之妙在不可言说处,如何能评?不能直取,那就比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