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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躯体俯卧在地上,一丝不挂,周围的雪地里分散着星星点点的血渍。气温只有零下十五摄氏度,几个小时前,一场暴风雪过境。连绵的雪堆在黯淡的晨曦下延展,雪地上浅浅印着几条通往附近那座由冰块建造而成的房屋的足迹。那是一家酒馆,或者说,至少算是个暂时充当酒馆的场所。

那具躯体的一条胳膊搭在身侧,从肩头到髋部的线条看上去眼熟得诡异,但我不太可能认识这个人,当地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这毕竟是个偏远、冰冷的行星,此地更是位于这颗星球尤为寒冷背阴的一面,远非雷切人理念中的文明社会应有的样子。而我之所以来到这颗行星上的这座城镇,是因为需要办一件急事,倒在大街上的闲杂人等根本不关我的事。

有时候,我也说不清自己做出某些举动的缘由,这一次同样说不清,毕竟已经没有任何上司可以对我发号施令。所以,我无法向你解释我为什么要停下来,伸出一只脚,用脚尖挑起那具赤裸躯体的肩膀,想要看清这个人的脸。

冻得僵硬的躯体上遍布淤青和血痕,我认识她。她名叫斯瓦尔顿·文德尔,很久以前,她是我的上级,年纪轻轻就是上尉,后来获得晋升,成为另一艘星舰的舰长。我以为她早在一千年前就死了,可她竟然出现在这里。我蹲下来,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丝脉搏或微弱的呼吸。

她还活着。

斯瓦尔顿·文德尔已经与我无关,我不再需要对她负责,她从来不是我喜欢的上司。当然,我曾经听命于她,她也从来没有虐待过任何辅助部队的士兵,不曾为难我的下属(其他军官偶尔会这样做)。我没有理由厌恶她,而且恰恰相反,她的举止显示出她很有教养,显然出身于良好的家庭。当然,她这些行为举止并不是做给我看的——我毕竟不属于人类,我不过是一件工具,是一艘星舰的一部分。我也从来没有特别在意过她。

我站起来,朝酒馆走去。室内光线昏暗,冰墙上覆盖着一层污垢,不复当初的白色。空气中弥漫着烈酒和呕吐物的味道。一名酒保站在高高的吧台后面,一看就是本地人——矮胖、苍白、眼睛硕大。有三名顾客围着一张肮脏的桌子坐着。虽然天气寒冷,她们却只穿了裤子和棉衬衫,因为在尼尔特星的这个半球,现在正值春季,她们是在享受这一年中相对温暖的时节。尽管早就注意到站在街上的我,也知道我为什么走进来,但三个人都假装没有看到我。这帮人里至少有一个可能与倒在街上(现在可能已经死了)的斯瓦尔顿·文德尔脱不了干系。

“我要租一辆雪橇,”我说,“还得买一个低温急救包。”

三人中有一人在我身后打了个嗝,讥讽地开了腔:“小妞儿挺强的嘛。”

我转过身去看着她,打量她的脸。她比一般的尼尔特人高,但同样肥胖苍白,块头比我大。不过我比她高,而且我比外表看上去强壮许多,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从这家伙的棉衬衫上的那些锐角迷宫般的图案来判断,她很可能是个男性,但我并不完全确定。假如我身处雷切人的地盘,性别就无关紧要,雷切人不怎么在乎性别,她们的语言也是我的第一语言,并没有阴阳词性之分。但这里的语言却有阴阳词性,假使我用错了词性,可能会惹麻烦,而且不

同地区之间的阴阳名词也各有不同,有时候甚至差异很大,对此我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