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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学习经济学
我曾在北京的三所大学(中央财经大学、北京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经济学30多年,教过的本科生、研究生等各类学生有几万人。不必过多解释为什么要学经济学,因为是必修课,不学得不到学分。
但这是一本面向大众的书,就有必要解释。因为好多人无论学什么都先问为什么,虽是很功利的态度,但不是不可以理解。
用,包括有用之用和无用之用。
有用之用,就是料定有实际功效。20世纪80年代,农村义务教育阶段辍学现象非常严重,因为一些家长认为,上几年小学能写字、识数也就够了,再读是浪费,不如回家做生意或者学个厨师、木匠,还能养活自己。这些家长有没有道理?当然有。小学的语文、数学,真的很有用,不然名字都不会写,简单算账都不灵,何以在社会立足?但初中学的东西,代数、几何、物理、化学、生物,几乎一辈子用不上,学它做甚?
但有的家长认为应该继续上学,他们的想法是,学习本身就是好事,说不准以后还能用得着。这就不是有用之用,而是无用之用。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他没上过学,但喜欢有文化的人,在读书这件事上,不遗余力地支持我们兄弟姐妹,这倒不是觉得我们都有希望考上大学,而是认定文化多多益善。
上过大学的朋友知道,大学所学,几乎都不是有用之用。微积分、力学、无机化学、分子生物学、世界近代史、自然地理、古典哲学,简直没一点实际用处。即使学貌似很有用的医学,也未必能当得了医生。但有趣的是,还没听说谁后悔上了大学,因为他们因此开阔了视野,不认为无用之用是真的无用,至少为他们展示了人生的更多可能性。
人本来有无限可能,具备极强的可塑性,即使天资并不突出也是如此。我们儿时都有梦想,但实现的人很少。就是因为多数人只看到眼前的有用之用,把上升通道主动堵死了,无限可能变成非常有限之可能。这有自身能力不济的原因,但家长、老师和同学、朋友,也就是环境的熏陶也不可小觑,有时甚至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俗话说名师出高徒,名师的专业水平未必很高,弟子未必不如师,师未必贤于弟子嘛,更可能是因为名师的眼光更长远,更了解大势,也就是知道技艺、专业以外的无用的东西。举个例子,巩俐和章子怡如果没有遇到张艺谋导演,或许也能成为不错的演员,但当国际巨星的可能性就不大。张艺谋演戏不如她们,但却能指导她们如何更好地演戏。
人如此,国家也一样。今天,小小的芯片,正在决定国家的竞争力。芯片代表的是计算能力,没有强大的计算能力,几乎所有的高科技产业都做不起来。芯片是什么?就是在小小的硅片上集成海量的晶体管,而硅是从沙子中精炼出来的。以1颗大约500平方毫米的芯片为例,上边可以有500多亿只晶体管,真的好神奇!晶体管里边是一个个PN结,是硅里边掺入五价元素磷和三价元素硼做出来的。PN结具有单向导电性,被应用于许多器件中,比如二极管,二极管有两个电极,好比0和1,这就形成了所谓逻辑电路,可以实现人类想做的事情。业内人士说,与其说芯片集成的是晶体管,不如说集成的是数理化。0和1、元素、电子、光子、光谱、阳极、阴极、栅极、半导体、晶体管、集成电路等等这些数理化概念,我们在初中、高中或者大学学习它们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可以用来制作这么厉害的芯片。
支撑芯片制造的是基础研究,基础研究背后是基础科学,基础科学背后则是各级教育,都是没法马上见到功效的无用之用。但从长期来看,它决定一国和人类的发展前景。没有现代数学和物理学,就没有汽车、火车、飞机、电视机、手机、计算机和互联网;没有化学,就没有化肥、农药、汽油、现代药物;而没有生物学的进步,就没有对生命和健康具有巨大保护作用的各种疫苗。
基础科学的作用是帮助人们认识自然界的规律,激发人类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带给人类更多可能。所以,庄子说:“无用之用,方为大用。”这里的科学是自然科学,也包括一部分技术,即应用科学。
经济学不是自然科学也不是技术,而是社会科学,教人如何更好地认识社会,虽然名字里有“经济”二字,但和赚钱关系真的不大,也属于无用之用。
经济学虽然不能直接帮人赚钱,但可以帮人做出正确的选择。选择决定未来,韩信在项羽那里默默无闻,到刘邦那里就成了大将军。是萧何发现了韩信,韩信立即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过话说回来,经济学这个关于选择的学问也许在不经意间真就帮你赚了钱,就如那些“无用”的数理化成就了芯片。
很多朋友小时候学过《两小儿辩日》,我没学过,是*近偶然看到的。两个小朋友一个说早上太阳离得近,一个说中午离得更近,谁也不服谁,正好孔子路过,就让他评判。孔子当然也不懂,于是圣人被小孩子耻笑。评判小儿之辩,需要区分地球的自转和绕太阳轨道的公转,答案是早上和中午太阳离我们一样远,这和直觉不一样。
经济学的道理也经常和人们的直觉不一样。因为经济学有其独特的思维方式,会和普通人的思维迥异,甚至相反,其分析结论经常不免令人拍案。学会经济学的思维方式,可以澄清长期以来对社会的错误认知,卸下很多一直以来的精神负担。这样就会少走弯路,增加快乐。对,经济学是一门让人快乐的学问。
孔子回答不了小孩子的问题不奇怪,那个时候,还没有人懂地球的自转、公转。但现代社会,经济是中心,经济学早已成为显学,也就是大学里*热门的专业之一,是社会大众都在谈论的学问。不懂一点经济学,不免与社会脱节。我知道很多人花时间健身、美容、旅游,喜欢唐诗宋词、琴棋书画、诸子百家、莎士比亚等等,但如果再懂一点经济学,别人就更觉得你是有趣的灵魂。经济学真的是很有趣的学问呢!
弄懂经济学的基本道理,不能光凭零碎地积攒,必得经过系统学习过程。书店和网购平台名为“经济学”的书很多,但我发现,一些书混杂了太多有关投资、财务、会计、企业管理的内容,这些都不属于正儿八经的经济学,虽然不是完全没关联。还有很多作者根据自己的偏爱组织内容,也不是系统完整的经济学。而本书不但传授原原本本的正宗经济学知识,而且是完整的主流经济学框架,和大学一年级经济学专业的课本仿佛。
可能一些朋友有所了解,经济学不同于社会学、法学、历史学等其他社会科学,它大量运用数学,比如微积分等工具。但不用担心,数学部分主要是拿来考学生的,理解经济学基本原理,不必非懂数学,只要有一颗积极进取的心就可以。本书略去了几乎所有数学内容,仅保留了几个几何图形和简单算式。当然学过高等数学的朋友,更容易理解经济学的原理。本书会让不同程度的人,读出不同的味道。
我一向追求深入浅出。“浅出”就是不故弄玄虚,用家常话把事情说透。但“浅出”是手段,“深入”才是目的。“深入”就是力图揭示被层层迷雾包裹着的深刻道理。同时具备深入和浅出两个特点,才是合格的入门书,我希望我做到了。
我也相信,看完这本无用之用的书,虽然表面上世界还是那样,但在你眼里已经不同,因为你的境界于不知不觉中提高了。
王福重
2023年3月10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