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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方法》
  我从前学习过哲学方面的逻辑学,对数学中的分析几何和代数也略知一二。它们似乎都能助我一臂之力去完成规划。然而细思之下,逻辑学中的三段论法则以及其他方法,只是向人阐释早就明了的事物,诸如雷蒙•卢尔的《学艺》一类,也只是毫无甄别地讲述人们未知的事物,却没有办法去证实那些未知的事物。尽管在这门学问里涵括不少既准确又卓异的准则,但也会有很多不好的或画蛇添足的事物,想要把这二者区分开,其难度甚于想把一块天然的大理石雕琢成狄安娜或者雅典娜。前人的几何学与近代人所用的代数,都是对那些抽象无比,似乎一无是处的事物进行探究。另外,几何学注重观察的只是图形,所以唯有将想象力发挥到极致时,人们的认知能力才会启动;近代人却总以规律和数字示人,让人感到艰涩杂乱,头脑混沌,难以让心灵得到滋养。正因如此,我才想另寻蹊径,找到既可以发扬这三者优点,又能避开它们缺点的办法。我深知律法不计其数,推行起来却十分艰难;如果一个国家并没有多少法令,实行起来却迅速有力,那么百姓自能安居乐业。因此我认为,通过制定很多规章条款来构筑一门科学,是完全不必要的。我坚定不移地认为,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不管身处何地,只要做到以下四点就够了。
  一、只要是我没能彻底认清的事物,就不会盲目地认可。换言之,不能武断地下定义,也不要盲从于前人的说法,只有当某种事物在我心中清晰地呈现时,我才会确信无疑,其他的任何事物都不会影响我做出的选择。
  二、那些我曾遇到的困难,可以依照可能性和必要性的层次分成几组,便于以后有针对性地进行处理。
  三、思索问题时要循序渐进,从简到繁,从易到难,一步一个脚印,最后才去面对那些最艰难的部分;即使是那些杂乱无章的事物,也要尽量给它们排序。
  四、不管处于什么情形下,对所有的事物都要悉数调查,复核时尽量全面,要保证无一遗漏。
  我察觉到几何学家经常运用一系列简单易懂的推理去完成最难的论证。这种情形不由得引起我的思考:人类想要认识的事物也总是环环相扣,我们不能以假充真,要学会以此类推,循序渐进,世上就不存在什么遥不可及的事物,也没有什么能一直隐藏而不被察觉的事物。我很清楚,一切的认识都要从那些不太复杂而且比较容易了解的事物入手。古往今来对真理孜孜以求的学问家里,唯有数学家探寻到研究的方向,即少数明晰准确的推论,因此我坚定地认为,我的起点就是他们讨论的内容。我不奢求从中谋利,唯愿能陶冶自己的情操,并能从此追求真理,不再虚浮。不过那些打着数学名号的稀奇古怪的学问,我并不准备都去一一涉猎。我知道,尽管研究目标不同,但它们研究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事物之间的联系或者比例关系。因此我仍是用常规视角去研究这种关系,不会把它们放入某种具体的对象中,当然,如果某种对象能促使我们迅速地加深对它们的理解,那就另当别论。我们不能把它们局限于某种对象上,唯有如此,才能恰当地将它们应用到其他一切对象上。我还留意到,要想理清这些错综复杂的联系,有时需要单独研究它们,有时需要研究某几个,或者从整体去看。我觉得可以把它们想象成一条条单独的线段,这样就方便一一进行探究。我意识到,唯有如此,它们才会以最直观最清晰的方式让我感受到、想象到。还有一点,为了能整体或部分的掌握它们,应该用一些短的数字作为它们的代号,以便加深我们的记忆,方便我们研究。正依赖于此,我成功汲取了分析几何学与代数的精粹,而抛掉了它们的不足并加以修正。
  其实,我完全能够宣称,由于我谨守了上述几条法则,我已经毫不费力地摸清了这两门学科能涉及的所有问题,于是我利用两三个月的时间进行了研究,从易入门,从最简单的着手,我察觉所有的真理皆是法则,可以作为桥梁通向其他真理。由此,不少昔日棘手的难题都迎刃而解,并且我对那些悬而未决的难题也有了信心,知道要通过哪些途径去破解,甚至能走到哪一步也了然于胸。听到这些,大家可能觉得我并没有夸大其词,因为每个人都清楚,关于每种事物只能有一种真理,谁先察觉到这点,就可以由此判断出我们所能掌握的知识。譬如,学过数学的孩子,能够使用运算法则进行加法计算,他做过此题之后,就能断定自己掌握了这一题上所有已被发现的结果。归根结底,此法旨在教会人们要遵循事物的原本秩序,准确地罗列出所有的可能性,而这里面就涵盖了能证实数学运算法则之所以准确牢靠的一切前提。
  运用此法时令我颇为得意之处就是,可以把自己的理性思维运用到方方面面,虽然我不敢说已经做得完美无缺,但至少能让我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能力。利用此法我还多有裨益,能更用心细致地去感受一切,对于要了解的事物,也能够更加明察秋毫。但我不会将此法单独运用到一种事物上,我非常期待借助此法能够一一击破其他学科中的“拦路虎”,和昔日用它解开代数难题是同一道理。只是我有分寸,为了不破坏此法已有的规律,所以我还没有胆量起首就去探究全部学科。我认为一切学科原本都是哲学的产物,不过我还没有在哲学中发现切实稳妥的基石,因此我得首先在哲学上搭建起这种基石;此举举足轻重,最忌讳自我的偏见与盲目武断。当时我年方二十三,心智发育还不完善,因此必须再耐心等上几年时间,要先从自己心里彻底铲除那些荒谬的观点,还要努力学习别人的经验,为将来打好基础,然后按照前面所说的办法,反复加以磨炼,如此必会日臻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