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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结合》

 

七 “起承转合”

陕北是中国革命的落脚点,也是出发点,中国革命 与陕北革命之间的关系、与陕甘宁根据地之间的关系,被毛泽东精彩地概括为起承转合的关系。1945年2月15日,毛泽东在中央党校的报告中,这样感慨万千地说到了陕甘宁边区:

 

我们要认识这个陕甘宁边区,它有缺点,叫做 “地广人稀,经济落后”,但是只有陕北根据地保留下来了,其他的根据地都丢了。陕甘宁边区的作用非常大,我说它是中国革命的一个枢纽中国革命的 起承转合点。长征结束以后,起是从这个地方起的,转也是从这个地方转的。万里长征,脚走痛了,跑到这个地方休息一下,叫做落脚点。我们不是要永远住在这里,这个地方是落脚点,同时又是出发点。

 

所谓起承转合,是说陕北革命既继承了中国革命的 基本特点,又重塑了中国革命、陕北的性格;既融入了此前中国革命的风格,也重塑了中国共产党、红军和中 国革命的性格。 正是这种“起承转合”,使这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 革命,既闪耀着理想主义的光芒,又具有了中国黄土地的宽厚与博大,使得革命者的性格中,既有了毫不妥协 的斗争意志,又有了同志式的温暖和浓烈的人间情怀。

如果用共产党人自己(或者毛泽东的语言)来说,就 是使全党认识到,要使得革命胜利,就既要坚定地进行武 装斗争、阶级斗争、民族斗争,同时,又必须灵活而广 泛地建立“统一战线”,对于每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来说,既要讲共产党人纯洁的理想信念,有严格的纪律与原则,同时又要讲中华文明深邃博大的“人情世故”。

既要团结紧张,也要生动活泼。

共产党人当然要敢于斗争,但是斗争的目的是团结,竞争的目标是互助。这个信念,毛泽东自青年时代就坚信不疑。

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具体实际相结合,马克思主义真理与中华文明的优秀成分相结合—这两个“结合”,就是毛泽东所谓“起承转合”的要害所在。

因为这种起承转合,中国共产党走向了成熟,红军走向了成熟,中国革命走向了成熟。从中国革命这种“起承转合”的大势来看,陕北革命对于中国革命的转变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特别是西北地区党和军队的领导人,经历了王明“左”倾教条主 义路线和张国焘机会主义路线的残酷迫害,对于这两个 错误路线的认识是刻骨铭心的,从而对于毛泽东同志的 正确路线的认识,同样是刻骨铭心的。在秋收起义、井冈山道路走出来的革命战友大部牺牲的情况下,西北的 革命同志,就这样成了毛泽东正确路线的坚定拥护者, 如果不是在陕北,如果没有西北革命领导人的全力支持,毛泽东后来在延安发动整风,与莫斯科派来的布尔什维 克进行斗争,纠正党的错误,势必会是艰难的。

正是在陕北,党实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陕北时代,甚至是毛泽东本人的性格发生重要转变的时期。贺子珍 后来曾经回忆说,遵义会议之后,特别是瓦窑堡会议之 后,毛泽东的性格是有很大变化的。此前,他困惑于自 己的主张正确,而往往不被同志们所接受,因此而苦闷,乃至焦躁;遵义会议之后,特别是长征到达陕北之后,毛泽东变得更为细致、更为温和、更加有耐心,乃至更加幽默,对同志更加包容。他更为深刻地认识到,党内 的分歧,应该通过耐心细致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来解决。尤其重要的是,他深刻地认识到,肃反的那一套,对同志进行残酷斗争无情打击那一套,对于党的伤害极大,共产党要前进,就必须处理好阶级斗争与民族斗争之间的关系,阶级斗争不能扩大化,尤其不能扩大为党内和 无产阶级内部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正是在陕北,毛泽东成为党的团结的象征,也正是在陕北,毛泽东终于 得到了全党同志的一致拥护与衷心爱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的结合,首先是与中国这一方水土的结合,特别是与中国革命的落脚点、出发点—陕北这方水土的结合。

毛泽东说,马克思主义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实,关键 在于我们脚下的土地。一方面军到达陕北时不过八千人,现在我们的几十万军队、两百万党员,就是在陕北这块黄土地上长出来的。

究竟什么是陕北的性格?什么是陕北革命者区别于一般革命者的比较特殊的性格?这种性格,又是怎样融入了中国革命的性格,怎样改变了、塑造着中国革命的风格?

 实际上,许多人都曾经带着这样的问题,不远万里访问过陕北,其中就包括斯诺和他美丽的夫人海伦,还有萨特和波伏娃—这一对良知与思想情侣、战友,而 无论是斯诺《西行漫记》还是波伏娃的《长征》,其中都包含着对这个问题的思索与探究。

 两年前,我也是带着这样的问题,第一次访问陕北,集中到访了榆林、吴堡、米脂、绥德这些充满传说的地 方,接触了鼻音浓重、庄重幽默、保守浪漫的陕北人,天天吃着“黄灿灿的油糕热腾腾的馍”,听着信天游,在黄土高坡上奔驰了一个星期。

我日益感到,陕北革命与中国革命,陕北的性格与中国革命的性格—这个“普遍性与特殊性”问题,对于理解中国共 产党苦难辉煌的历史,对于理解中国革命波澜壮阔的历史,极其重要。 这是打开中国革命的普遍性与特殊性之间关系的钥匙,也是理解陕北是中国革命落脚点与出发点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