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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读:

  第YI章

  客至上京

  雷声隆隆,雨如瓢泼。

  京城近郊的山间,一列官兵在这雨夜里纵马而过。

  忽然间,身侧的山林里,仿佛惊鸟振翅,传来一丝轻微的动静。

  “吁—— ”为首的官差勒停了马,一双如鹰隼的目瞥向林间,“去看看。”

  “是。”

  训练有素的卫兵点起火把,很快在山林间分散开。

  那是裹了油毡布的火把,雨侵不灭,所照之地亮如白昼,借着火光望去,甚至能瞧见这些官兵衣摆上绣着的雄鹰暗纹。他们的身形快如飞梭,如一张网一般在山野间无声无息地铺开,要叫藏匿在山中的鸟兽蛇虫通通无处遁形。

  崔芝芸躲在矮洞里,见了这副情形,不禁发起抖来,她努力抿紧自己的唇,控制着自己不要呜咽出声—— 刚才青唯离开时,提醒过她绝不可轻举妄动的。

  可是,只要是稍微有点儿见识的人,便可知这支在山间搜寻的官兵,并不是寻常的官府衙役,而是只听命于帝王的天子近卫—— 玄鹰司。

  这已是嘉宁三年的初秋了。自新帝继位,已许久不曾动用这支臭名昭著的近卫,今日玄鹰司的人忽然出现在京郊,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案。

  少顷,矮洞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崔芝芸抬眼望去,洞前的枝蔓被轻轻一撩,一个身覆斗篷的女子闪身进来。她的兜帽压得很低,遮住大半张脸,打眼望去,只能瞧见她苍白的下颌。

  崔芝芸:“青唯。”崔芝芸一下握住她的手,“我们……我们为何竟惊动了玄鹰司?”

  青唯:“可能是我刚才探路时惊扰了他们。”

  崔芝芸:“那我们……还能逃吗?”

  青唯摇了摇头:“逃不了,他们的耳力十分敏锐,恐怕早已察觉出这个矮洞的蹊跷。”他们眼下不搜,只不过是担心有漏网之鱼,想先行把整座山锁入他们的大网之中。

  “那怎么办?”崔芝芸的脸色一白,她颓然跌坐在地上,“难道只剩死路一条了?”她望向矮洞外,细如断线的雨丝。这雨丝好像蛛网,要把她们困死在这个昏暗的山洞之中,又好像刻漏,一滴一滴地在催命夺魂。

  崔芝芸想不明白,为何一夕之间,自己竟然会从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了一名杀人犯。她出生于陵川,父亲是当地的一名富商,后来经一名高官指点,迁居到岳州做生意,端的是官路商路两厢亨通。她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至今,除了姻缘,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儿坎坷。她的亲事是自幼定下的,姓江,是京城里的人,因为两地相隔,两家渐渐断了来往。崔家本以为这段姻缘也将不了了之,去岁入冬,对方忽然来了一封信,听闻还是她那位未婚夫婿亲自执笔,称聘礼已备好,只等迎娶崔芝芸为妻。

  彼时崔父拿了这封信,嗟叹再三。他知道崔芝芸早已有了真正的相许之人,对她说道:“你若实在不想嫁,为父寻个由头,写信帮你回绝了就是。”

  信还没写成,家里就出事了。官府连夜来了人,带走了父亲与一家老小,连原因都不曾交代。后来,崔芝芸也是从邻里街坊的口中听来了些细枝末节。

  “听说是你父亲早年经商时犯下的旧案,案情不得了哩。”

  “拿走你父亲的,不是知府老爷,是京城里来的大官!”

  还有人阴阳怪气地道:“怎么一家子都要受审,唯独你跟你那个小姊妹平安无恙呢?”

  那人语带嘲弄,言下之意,不过是猜测她仗着美貌,做了些不可告人的腌臜事。

  一家人受牵连是事实,亲人被关在大牢中日夜受审也是事实,甚至连从小照顾她的乳娘也被捉了去。

  崔芝芸尚记得那些官差上门时,父亲指着她,哀求那位京城里来的紫袍大人:“草民子息单薄,平生只得这么一个独女,求大人饶她一命。小女、小女早已许了京城江家,有来信为证!”

  待紫袍大人验过信,父亲又指着青唯道:“她是我长兄之女,寄养在我膝下,她什么都不知道,大人尽可以去查。”

  父亲被拖走时,连声“冤枉”都没喊,只恳求青唯道:“你一定要把芝芸平安送到京城。”

  青唯只长芝芸一岁,就算幼时漂泊在外,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也不过是女流之辈。此去京城,山一重水一重。崔芝芸不知道,父亲为何要把这样艰难的任务交给她,后来才明白,大概周遭亲邻里,已无人可托付了吧。

  昔日父亲的亲朋好友怕受牵连,皆对她闭门闭户,稍稍好心一些的,便多说一句:“反正袁大公子喜欢你,你又何必矜持?”

  也有人自以为忠言逆耳:“此去京城,迢迢数百里,你们两个女子如何上路?再说了,你在京城中的那位未婚夫婿臭名昭著,你若嫁了他,何尝不是从一个泥潭出来,又摔进另一个泥潭?还不如跟了袁大公子。”

  “便是你在京城还有亲人又怎么样呢?你的父亲犯下大罪,那些亲人未必会收留你。”

  “听说袁公子请了媒人,要为你与他说亲了。你跟了他,也算有个着落,你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该为了你那个小姊妹着想。她生来命苦,你跟了袁公子,她日后好歹有个遮风避雨的屋檐。”

  这些“肺腑之言”崔芝芸一句一句地听了,可是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是的,她那个未婚夫婿臭名昭著,可那袁文光便是好人吗?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恶霸,欺男霸女,恶贯满盈!

  父亲出事以后,若不是官府的衙差还常在崔宅外巡视,只怕袁文光早就带着人闯入家中了。

  崔芝芸思来想去,终还是决定上京。不是为嫁人,而是为了父亲,就算无法申冤,起码要知道父亲是因何获罪。在岳州问不出来父亲的案情,那么她就去京城问。

  两个女子趁着夜色上了路,一路为甩开袁文光的尾随,时停时走,时掩时藏。她们到了京城近郊的驿馆,青唯跟驿官借了马,去附近的集市上采买用度。

  她们本来以为已经彻底甩开了袁文光,谁知正是青唯离开的这大半日,袁文光也到了驿站歇脚。他跟了一路,后居然跟丢了美人儿,狼狈之余,跟驿官要了烈酒大肆狂饮。谁知他正喝得酩酊大醉,竟与在井边打水的美人儿不期而遇。

  青唯不在身边,崔芝芸看到袁文光的个反应就是逃。

  这是郊外,附近只有无尽的荒烟蔓草。她惊慌之下不辨方向,只记得四周的草越来越深,越来越密。

  而袁大公子似乎很满意这场追逃,寻而不得的狼狈一扫而空,他像一只猛兽,充满玩味地看着自己的猎物在逃命中脱力。

  袁文光吩咐跟来的小厮:“你们在这里等着。”然后他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的猎物。

  崔芝芸也不记得自己逃了多久,只记得袁文光满口的酒气混杂着旁边水荡子的青苔味,直令人作呕。袁文光喘着粗气,附在她的耳边对她说:“美人儿,从未有一个姑娘如你这般,让我日思夜想。美人儿,我从眼见到你,就开始肖想你了,这么多年了,咱们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芸芸,别逃了,你父亲犯下的是重案,他回不来了,从今往后,爷就是你的家人。”

  崔芝芸仰起头,看着天幕低垂的云。她仰起头,看着天幕低垂的云,听到自己的裙子被撕裂的声音。裂帛之音仿佛在她的心上撕开一道口子,将她与过去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刀斩断,这些日子压抑着的不甘、委屈、愤懑,通通涌上心头,化作蓬勃的怒火。什么叫父亲回不来了?不是袁文光塞银子给官府,让父亲再也不要回来的吗?若不是袁文光,自己上京的这一路,也不会如此坎坷!

  愤怒之下,崔芝芸竟奇异地冷静下来,她悄悄地抽回挣扎的手,摸到了一柄藏在后腰的匕首。

  每次青唯离开,都会将这柄匕首留给她。青唯再三叮嘱她:“若非遇到过不去的情况,这匕首等闲不出鞘。”还有什么情况比能眼下更难呢?

  崔芝芸悄然取下匕首,撬开匕鞘,在袁文光不设防的一刻,对准他的腹部狠狠一刺。出乎意料地,她竟没遇上多大阻力,那匕首如入无人之境,在袁文光反应过来前,已整个没入他的腹中。

  崔芝芸愣住了。她是个从小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能手持匕首轻易伤人,多半还是这匕首之功。这匕首,削铁斩金,匕刃之锋利恐怕世间难寻。

  袁文光腹部溅出的血沾了崔芝芸满身,惊骇之间,她竟然记得扯下荒草去堵袁文光的嘴,以防他叫喊出声,引来远处的小厮。随后,她便没命地逃,她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里去,险些被凌辱的后怕与杀人的惊骇在她的心中交织成一团乱麻,她在荒草地里仓皇而行,直到彻底脱力,昏死过去。

  崔芝芸是被人唤醒的。幸好,率先找到她的不是袁文光的小厮,不是官兵,而是青唯。

  崔芝芸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那一袭熟悉的黑色斗篷,与遮住半张脸的兜帽。崔芝芸立刻变得泪眼婆娑,惊慌地道:“青唯,我好像……杀人了,我杀了袁大公子。”

  青唯看到崔芝芸这一身的血,早已明白了发生的一切,道:“芝芸,你且记住,你没有杀人,今日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你也从没有见过袁文光,明白吗?”

  崔芝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看着青唯。青唯总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斗篷下的身体却纤瘦、单薄,这份掩藏在黑衣下的单薄,如今就是她全部的主心骨。

  崔芝芸一下子扑入青唯的怀中,泪如雨下:“阿姐,你怎么才回来……”她们这一路行来都戴着帷帽,驿官、车夫、店家,未必就看清了她们的真容,加之为了甩开袁文光,她们并未全走官道,沿途遇到的人,未必就能知悉她们的行踪,因此,哪怕事后袁家的小厮告到官府,只要她们两个人咬定一直在一起,从未见过什么袁大公子,双方各执一词,官府就难以断案。没有人看到她杀人。不,她要相信,她从没有杀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们本想暂避风头,从山间绕回到官道,做出正上京的样子,没承想才一日过去,就惊动了玄鹰司。

  矮洞外搜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概是玄鹰司封锁了整座山,往她们这里来了。

  崔芝芸浑身都在颤抖着。

  青唯借着枝蔓的间隙朝外一看,火把的光已经照到三丈之内。

  “不能再躲了。”青唯捉住崔芝芸的手腕,“我们先出去。”

  “不……不……”崔芝芸惊骇交加,反握住青唯的手,“出去了,就没命了。”

  雨还在下,“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崔芝芸巨骇之下,话语磕磕巴巴地从齿间逸出来,“定是……定是那驿官、车夫,记住了我们的身形,报了官。这些玄鹰卫,肯定是来抓我们的。破绽太多了,青唯,我们瞒不住的。出去了,我只会是死路一条……”

  青唯道:“才一日过去,就算是玄鹰司,未必能查得这么快。再说,袁文光不过中了一刀,人未必就死了。”

  “未必……死了?”崔芝芸愣愣地看着青唯。她还是害怕,未必死了,也未必活着,袁文光被堵住嘴,留在这荒郊野外,等被人找到,或许血都流干了。

  青唯的嘴角动了动,她却没有多说,因为洞外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畔。

  洞前的枝蔓一下子被撩起,火光霎时蔓延进整个矮洞。

  “什么人?出来!”

  雨点砸在官道上噼啪作响,一名伍长将青唯与崔芝芸带到官道上。

  卫玦高坐于马上,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慢慢地开口道:“只有这两个人吗?”

  “回大人,卑职找遍了山间,只找到了这两名女子。”伍长拱手道,“她们似乎是在山间的矮洞里避雨,卑职见她们行踪可疑,将她们带了过来。”

  可疑?卫玦的一双鹰眼微生波澜,前行五里就有驿站,后退十里还有客舍,深更半夜,两名弱女子,好好的官道不走,偏生要到这山间避雨,岂止可疑,简直古怪至极。他低头仔细看向这二人。

  雨比方才稍微小了些,被火光照着,犹如霞雾。这层霞雾笼罩在崔芝芸的身边,衬得她明艳娇柔,卫玦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一掠而过,停留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青唯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即便如此,身后竟然还背了个挡脸的帷帽,仿佛她这张脸,必然不能被人看到似的。

  卫玦:“你二人为何夜半隐于山中?”

  “回大人的话,”青唯道,“民女的叔父获罪,民女带妹妹一起上京投奔亲人,夜里忽逢急雨,所以避于山间的矮洞之下。”

  卫玦听了这话,看了一眼来路的方向。南边来的,获罪?

  卫玦:“你们姓崔?”

  青唯:“……是。”

  卫玦扬了扬缰绳,驱马来到青唯的身边,语气冷下来:“崔弘义所犯乃重罪,朝廷下旨严查,一家上下盖不能幸免,你既然是他的亲人,不伏法也就罢了,还帮着罪犯之女脱逃,你可知罪?”

  青唯:“大人明察,民女与妹妹不是脱逃。”

  卫玦:“不是脱逃?”

  青唯:“只因妹妹与京城江家有婚约,办案的钦差才准允我们姐妹二人上京。”

  卫玦紧盯着青唯斗篷下的半张脸,忽然朝一旁伸出手:“刀。”

  一名玄鹰卫应“是”,呈上一柄身长三尺,镂刻着玄鹰展翅暗纹的云头刀。

  卫玦将刀握在手里略微一掂,慢慢地问道:“近来京城中发生了大案,你二人可曾听闻?”

  “大人说的大案,”青唯掩在斗篷下的声音稍稍迟疑,“是指我叔父的案子吗?”

  “巧言善辩。”卫玦冷哼一声。他注视着青唯,握着刀的手腕突然一振。刀刃出鞘,寒芒如水,在雨夜里一闪,当头就朝青唯劈去。

  崔芝芸被吓得惊叫出声,一下子跌坐在泥泞的地上。

  刀锋铮鸣着袭来,在离青唯头骨的毫厘处堪堪停住,兜帽被斩成两半,伴着数根断了的青丝,朝两侧滑去,露出一张脸来。

  “这……”距离近的伍长骤然退了一步。其余玄鹰卫饶是训练有素,见了青唯的样子,也不由得面露惊异之色。

  青唯的左眼至眉骨上方,覆着一片红斑,皮肤薄极了,透过皮肤,可以看见浅青的血纹。她低头站在雨里,不知道是红斑太恐怖,还是夜色太深,掩去了她眼中的狼狈,就这么一眼望去,倒像是刀斧加身亦能岿然不动的妖魅似的。

  卫玦的眉头紧蹙,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顺着斗篷的领襟,一路往下,落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一直在微微颤抖着。卫玦见了青唯的手指,紧抿的嘴角才松弛下来。

  深更半夜,一个女子遇到这么一大帮官兵,不但不怕,面对质问还能对答如流,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是稍稍一试,才知是强装镇定罢了。

  这是多事之秋,朝廷章、何二党闹得不可开交,陈年旧案牵涉了一大群人,昨日关在暗牢里的一名重犯又被劫了,卫玦受圣命彻查劫狱案,一路循踪而来,可惜除了这两名女子,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京城江家。”卫玦咂摸着这四个字,语气平静无波,仿佛方才劈刀斩青丝的一幕没有发生过。

  卫玦看向崔芝芸:“与你定亲的人是江辞舟?”

  崔芝芸:“是……”

  卫玦:“那么你们此行是要前往江家?”

  “不……不是……”崔芝芸还是害怕,几乎是嗫嚅着道,“先行……前往高家。”

  卫玦没有再问,玄鹰司耳目灵通,这其中的缘由他知道。高家是刑部高郁苍的府邸,他的娘子罗氏与崔芝芸的母亲是亲姐妹,后来各自嫁了人,两家同住陵川那几年,府邸门对门,院接院,简直亲如一家。反观江家,江逐年老来脾气越发古怪,连年来净生恶事,他的儿子江辞舟更是臭名昭著的一介纨绔,若不是有太后庇护,门楣只怕早就衰败了。崔芝芸上京应当是为她父亲的案子,去高家才是正途。

  卫玦勒转马头:“走吧。”

  雨水稍止,青唯扶着崔芝芸从泥地里站起来,看崔芝芸沾了一身泥浆,脱了斗篷给她。

  她们还没戴帷帽,一名玄鹰卫就拿着铜铐过来了——  玄鹰司夤夜出行捉拿要犯,这两名女子的行踪可疑,被当作嫌犯处置。

  此地距京城十多里路,到了城门口,已是天色微明。大周以文立国,民风开化,城里虽设宵禁,但是并不严谨。若有城民漏夜出行,达旦畅饮,巡卫的多呵斥几句,尤其流水巷一带,有些楼馆通宵挂牌,上灯点火,巡检司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今日不知怎么,晨光熹微,要进城的百姓就在城门外排起长龙。城门处设了禁障,武德司增派人手,正在一个一个地排查。

  司门郎中遥遥见了卫玦,提着衣袍,上来拱手道:“卫大人夤夜办案,辛苦了。”

  卫玦问:“查到可疑之人了吗?”

  “抓获了几个,尚未细审。”

  卫玦吩咐一旁的伍长:“你去看看。”

  一夜雨水过去,晨光虽然熹微,却有初晴的敞亮,城门口排队的百姓等得聊赖,见到一列气势煊赫的官兵,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引人注目的还是其中两名女子,她们的手被铜铐锁着,一个娇美,另一个的左眼上覆有红斑,十分古怪。

  这些百姓的目光在青唯的脸上停留片刻,他们便窃窃私语起来。

  “大人。”青唯垂目站在卫玦的马后,待他与司门郎中说完话,唤道,“大人能否准允草民把帷帽戴上?”

  卫玦听了这话,勒转马头,看了青眼。青唯的斗篷早脱给她的小姊妹了,她浑身上下只裹着素衣,显得十分单薄。问出这话,她自己也显得十分窘迫,紧抿着唇,低垂着头,尤其是那双被铐在身前的手,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手指还微微蜷曲了一下。但那红斑还是扎眼,真是丑,想不被注意都难。

  卫玦收回目光,并不理会她。

  过了一会儿,刚才去城门口问话的伍长回来了,称已将嫌犯悉数送去了玄鹰司,又说:“高府的当家主母也来了,所说的与崔氏二人交代得无二。她称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