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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猫主子们都干了什么 


对于那些居家生物,人类一般是尽可能消灭它们,就像我们对 蟑螂那样,不过有的动物不在此列,而且它们的地位崇高——家庭宠物。宠物对人类有益,它们的陪伴让人们更幸福、健康,而我们喂养它们作为交换。我们爱抚它们,带它们散步,花的时间甚至比带孩子玩的时间更多。在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世界中,宠物毫无疑问是有意义的,对人只有好处,起码,在我们意识到那些将宠物当成顺风车的小生物之前是如此。一想到那些小生物,事情突然(又) 变得复杂起来。 大多数人一想到宠物,都会想起自己养的动物,比如养的第一只或曾陪伴自己经历风雨的动物伙伴。不过,对于我这样的生态学 家来说,我想到的是第一份工作:研究甲虫。当时我 18 岁,刚上大学。


我申请了一份观察猿猴的实习工作,但是失败了,所以我又申请了一份观察甲虫的工作,这次成功了。于是我开始帮堪萨斯大学的研究生吉姆·丹诺夫—博格(Jim Danoff-Burg)做研究。吉姆当时研究的是和光胸臭蚁(Liometopum)共同生活的甲虫,这种蚂蚁能散发柑橘味和杏子味,一旦受到刺激(蚂蚁生物学家用棍棒戳它们时,它们总是处于受惊状态)还会发出类似蓝奶酪的特殊气味。这种蚂蚁在沙漠的地下构建庞大的巢穴,翻开石块或者在刺柏、矮松丛的根部就能找到它们。在夜里不用手电,光凭气味就能发现它们,前提是你不怕同时发现一条响尾蛇。出于某种实用的目的,和光胸臭蚁一起生活的甲虫变成了它们的宠物。这种甲虫拥有从臭蚁那儿获取食物和庇护的能力。臭蚁可以生成特殊的物质,用来安抚同伴,比如在危险解除后,这种物质可以让蚁群安定下来。甲虫可以生成类似的物质,可以安抚蚁群,就像抚摩爱犬能让人心情平和、愉悦一样。这些甲虫还会在蚂蚁身上蹭来蹭去,就像蹭着人腿撒娇的猫,或用爪子推你要求爱抚的狗一样。


通过这种方式,甲虫身上带上了蚂蚁的气味,闻起来也像蚂蚁。闻起来像蚂蚁这点很重要,这样蚂蚁就不会吃掉它们。蚂蚁几乎会吃掉一切闻起来不像近亲(而远亲,比如别的蚁群的蚂蚁,会被毫不留情地吃掉)的活物。等安抚好蚁群,同时让自己不被发现以后,甲虫就会到处爬来爬去,偷吃零零碎碎的食物。有些种类的甲虫甚至会让蚂蚁心甘情愿地喂养自己。它们会端坐在蚂蚁面前,举起“前爪”讨要食物。 


甲虫会分走蚂蚁的部分食物,这多少会对蚂蚁有些影响。不过,就像人类社会早期豢养的狗和猫一样,它们的食物也是蚂蚁吃剩下的。甲虫还会以蚁巢垃圾堆上滋生的虫子和病原菌为食,这对蚂蚁有益。我和吉姆决定验证一下,看看供养这些甲虫对蚂蚁来说是好是坏。我们把两组蚂蚁分别放进有甲虫和没有甲虫的胶卷盒里,统计它们能存活多久。这个实验的挑战在于 :我们要边开着吉姆的车四处跑边工作(寻找有蚂蚁和甲虫生活的地方)。有甲虫的胶卷盒中的蚂蚁似乎活得更久一些。我们猜想,可能是甲虫能安抚蚂蚁,让它们不至于常常惊慌失措,消耗能量。这样一来,蚂蚁总是处于惊吓当中也不难理解了。它们挤在胶卷盒子里,坐在一辆破旧的丰田卡罗拉上,在沙漠当中穿行,周围全是自己散发出的绝望气息还有花生酱味儿。这个实验表明,至少在某些条件下,甲虫可能会给蚂蚁带来好处。 


研究甲虫和蚂蚁的实验并不容易,不过,跟研究人、宠物比起来还是简单多了。把人和狗关在一个大罐子里,看看是有狗的人活得长,还是没有狗的人活得长,这样的实验是不可能被批准的(至少现在是不会了)。精确测量宠物猫和狗(或者是宠物猪、宠物雪貂甚至宠物火鸡)对人类健康的好处难度很大。为残疾人服务或者嗅闻癌症的职能犬对人类的贡献显而易见。不过那些普通的家养宠物呢?极少数研究表明,养狗可以减压、舒缓情绪、排解孤单,养猫也有同样的效果,不过没那么明显,这和我们所设想的甲虫对蚂蚁的影响类似。这也是作为宠物的动物,狗、猫甚至猪和火鸡越来越多见的原因。有一项研究甚至表明,与不养狗的人相比,养狗的人在心脏病发后恢复健康的可能性更大 ;而养猫的人比不养猫的人更难恢复。


不过这样的研究较少,都属于相关性研究,研究对象数量不多,而且也没有考虑狗和猫对人的其他影响。就像苍蝇和德国小蠊一样,宠物会携带可能致病或者对健康有益的小生物,都不在这些研究的考虑之内。 


刚地弓形虫(Toxoplasma gondii)是猫可能会携带的一种寄生虫。不论是从通过宠物传播给人这种方式,还是对人的利弊难辨这两方面来说,弓形虫都很具有代表性。人们对弓形虫的研究始于 20 世纪 80 年代。格拉斯哥的科研人员研究了感染弓形虫的家鼠。它们发现,和没有感染的老鼠相比,这些老鼠异常活跃。他们怀疑这是弓形虫引起的,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们让老鼠在滚轮上跑圈。研究团队中一个名叫 J. 海(J.Hay)的学生负责计算圈数。实验的前三天,没有感染的老鼠跑了 2000 多转。这个数字已经很大了,这些老鼠一点儿也不老实,然而感染过的老鼠跑了 4000 多转。而且随着实验进行,两组老鼠的差距越来越大—到第 27 天,感染过的老鼠跑了 13000 转,没感染的老鼠却只跑了 4000 转。实验提示 感染弓形虫的老鼠大脑肯定发生了某些改变。研究人员更进一步提出假说,感染的老鼠异常活跃是为了利于弓形虫的存活而发生的适应性改变 ;或许是弓形虫使得这些老鼠更活跃,这样它们就更容易成为猫的猎物。弓形虫一生的最后阶段只能在猫身上完成。


不过研究团队的研究到此为止。他们发表了相关的文章,让其他研究者来验证这一假说。假说本身就非比寻常,10 年后,弗莱格·雅罗斯拉夫(Flegr Jaroslav)的研究让事情变得更加离奇了。


弗莱格出生在布拉格,也在那里工作。为了寻求在演化生物学领域的发展,他沿着学术生涯的必经之路前行,进行出色的研究,取得博士学位,甚至获得了非常难进的查理大学的教职。在查理大学,他开始研究寄生虫。他一开始研究的是引发滴虫病的阴道滴虫(Trichomonas vaginalis)。1992 年,他对弓形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研读了 J. 海关于异常活跃的老鼠的研究论文。他相信,正如 J. 海所假设的,弓形虫的确操纵了这些老鼠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他相信在世界各地千家万户的家中,这样的场景正在上演,老鼠从藏身的炉灶下钻出来,被猫按在爪子下面,而这一切都有利于弓形虫的存活。我很难说清为什么弗莱格一下子就认定 J. 海的假说是对的,更难解释为什么他马上就想到了。也许,他也像那些兴奋的老鼠一 样,被弓形虫感染了?